他从来都不是‘慈父’。可言语上的严厉,藏不住眼里的不舍,藏不住双手的颤抖。
季劫怔怔的,不动了。
最后四五个人将季劫仰面压在地上,有两个人按住他的胳膊,力道非常狠,季劫动弹不得。
“……爸……”季劫声音沙哑,看着站在门口舍不得离开的季文成,口中说道,“爸,爸。”
“……爸,我站不起来了。”
“你扶我一把。”季劫仰着脖子,脖颈上一条细筋突出来,非常明显。
季劫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示弱过。
季妈妈抱着痛哭的季远,捂住嘴,浑身颤抖。
季劫尝试着站起身,可一动就被狠狠压制,他感觉头晕目眩,心跳得开始疼痛。
疼痛,蔓延全身,带着无能为力的悲惨感觉。
季文成满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说:“季劫,你干什么?爸马上就回来。”
季劫没回答,但是季文成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这孩子是怕了,根本不敢让季文成离开自己的视线。
季劫只是挣扎,到最后都没力气了。季文成也受不了了。他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被人欺负,动弹不得的。
应该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眯着眼睛骂句我削死你。
而不是这样。
季文成眼眶湿润,对押解人员说了句:“让我跟我儿子说句话行吗?”
他们其实也不好意思。七八个人压季劫一个小孩儿,看上去都跟他们以大欺小似的。要不是季劫露出攻击意图,他们根本就不会阻拦。
这毕竟只是开庭,又不是再关回看守所,至于这样吗?
现在很少有这样黏父母的孩子了吧?
季文成拉季劫起来,爱怜地摸季劫的头发,把他头上沾上的脏东西弄下来,压低声音跟季劫说着什么。
季劫眼神坚定,看着季文成,一直说‘我不让你走’。
季文成就觉得季劫其实一点都没变,他还是那个小孩儿,长得跟小洋娃娃似的,非常黏人。可他受了那么多委屈,一直没哭。要是小时候,肯定早趴在季文成怀里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是自己变老了。
季文成心里突然变得很软,仔细看着季劫,看季劫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眉眼。
然后他说:
“季劫,你要乖。”
“……不然,爸爸会很担心。”
以前觉得孩子是手里的风筝。但现在,他把手里的线放了。
季文成被带走后,季劫到没有刚进来时那种歇斯底里的冲动劲儿了。他很安静地靠坐在那边,闭着眼睛。
季妈妈非常担心,坐在季劫身边,握住儿子的手。她发现季劫的手很凉,指甲那边也是紫色的。
她正思考要怎么安慰季劫的时候,季劫已经睁开眼睛,然后对季妈妈说:“八枪呢?”
母亲一怔,不明白季劫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刚刚有人打电话把他叫走了。”
杨怀瑾最近换了新的电话号码,奇怪的是季劫跟他要但他没给季劫,现在联系起来很不方便。
母亲问:“你们俩怎么回事?我看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亲了。”
“……”季劫沉默了。
季妈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拿起一张纸条,道:“对了,怀瑾走时留下这张字条,说你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季劫接过纸条,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走到医院后方的花园里,深吸一口气,才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他本来以为那边很久都不会有人接,但实际上几乎是接通的同一秒杨怀瑾就接了。
杨怀瑾的声音有些慌张,唤了声季劫,就没音了。
季劫安静了一下,说:
“……你不是说,帮我看着我爸吗?”
“……”
“你怎么先走了?”
杨怀瑾皱眉,开口说:“我……”
“杨怀瑾,”季劫阖上眼,非常疲惫的说,“不是你说我可以信你的吗?”
“……”
“我信你,然后呢?”季劫提高声调,因为太激动而颤抖,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我爸现在被人带走了!——就在我眼前!”
“我……”杨怀瑾说,“季劫,你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