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湛火其实很讨厌别人这么亲昵地叫他。
有时候亲近的人,做出来的事可一点也不亲切。
将湛火送上文游的床之后,叶溯和诸多公司打过招呼不许录用湛火,让他至今无法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此时却用老熟人叙旧的语气问他过得好否。
这实在是讽刺至极。
无奈湛火对他总归抱有几分感激,实在懒得和他针锋相对。
“我过得挺好的。”
“你如今跟着文游,自然有大好前程,看来是我多虑。”
“如您所愿而已。”
“你还在怪我?”
“我……”湛火垂着眼,微一晃神,面色有些茫然,他不该怪叶溯吗?两人相识几年,湛火尊敬他,爱戴他,到头来被叶溯舍弃,打了药当做商业筹码送到合作伙伴的床上。药水伴随绝望在血管中流窜,让他毫无尊严地在文游面前出丑,既难以置信又需面对残酷的现实——对他做出这种事的是一直信赖的叶溯啊。
他当时凌空一跳,虽未出事,却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肯接受折辱,也是想单纯问问叶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就算他冷淡漠然,仍然也有不甘心不懂得的一天。
而那种不甘心不懂得的痛苦恰恰是面前的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
是了,即使叶溯做过这种过分的事,也仍然对他有恩在先,舍身报恩理当是他的荣幸。何况文游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所以一切都不愉快都可以用橡皮擦擦掉。
叶溯的出卖不叫出卖,伤害也不叫伤害。
湛火抬起眼,失笑道:“我不怪你,难道要谢你?谢你没有下狠手,给我留一条活路,不至于让我真的被文游睡?。”
叶溯其实很了解他,特地留了一扇窗给他跳,还在楼下铺张垫子让他演一出贞烈的戏码打动文游。既保全了他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溯算计得又准又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出事,所以还不能责怪叶溯。
是这样吗?
岛上的风刮得很大,人已经有点睁不开眼。湛火告诉自己冷静点,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狼狈起来。他呼吸渐粗,只好将目光调转到另一边,“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懂你为什么做这种选择。你事后干预我的生活,是在罚我责怪你?你把我卖了,还要让我对你俯首帖耳,跑回你身边摇尾乞怜。”这么说着,湛火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总觉得越说,自己似乎越惨。
对面的叶溯始终沉默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歉意。
戴着金丝眼镜,仪态端方的君子模样。
湛火用强硬的姿态面对叶溯,叶溯叹了口气,微笑道:“小湛,你长大了。”
湛火抗拒道:“别这么叫我!”
“你学会分析问题,而且头头是道,但是有一点你错了,”叶溯说,“让你四处碰壁的人,不是我。”
湛火愣住,“你……”
他微笑着说:“虽然我的确存着袖手旁观,让你对我服软的念头。”
湛火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不是叶溯,那会是谁?
他心中的某个可能性被无限地放大,
*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差点派人去找。”
湛火刚到房前,便看见文游匆忙跑来开门,他换上了蓝白格子睡衣,穿着拖鞋,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你和李先生有事要谈,我当然得避嫌,他人呢?”
“早就离开了,以后不必这样,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湛火看见桌上摆着的东西,奇怪道:“牙膏怎么在这儿?”
“刚才说了太多脏话,我就一边等你一边刷个牙。”
湛火一听,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庆幸自己回得晚。
他给文游倒了杯水让他吃药,文游服下,这幅模样经常会给人一种他脾气好、容易相处的错觉。
但是实际上呢?
湛火看着窝在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的文游。
平心而论,文游待他不错。只是一个要权势有权势、要手腕有手腕的男人,凭什么纡尊降贵对他这么好?如果依叶溯所言,真的是文游在背后搞鬼,那么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还记得自己被城管追得满街跑的日子,而那时的文游则莫名其妙负伤出现在他家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