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楚微微皱起眉,正想问一句,有护士进来给他换药,巫母也站起来,关切了几句就从病房里面离开了。
裴楚等护士换完药,也急匆匆地起身,往巫赫现在的病房赶。他不需要有人来告诉他房间在哪里,巫赫的呼吸就像一道指南针,直直地引着他到他的身边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遇到主治医生,竟然也没有拦他,把他带到门口。
“生理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因为麻醉和一些心理上的因素,还没有醒。”医生说,“因为你的原因,这次的手术非常的成功,我想已经不需要我再多担心什么,接下来就要交给你了。”
裴楚透过玻璃看到病房里的巫赫,脸色苍白,被许多先进的医疗器材包围着,阳光把他脸部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仿佛一个不留神就要整个融进空气中一样。他推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失去巫赫这件事情,仅仅是想想,就好像被人挤干了肺里的空气,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他在病床边坐下,握了握巫赫冰凉的手。医生检查完仪器之后就走了,没多久巫赫就恢复了一次意识,半睁眼看了裴楚一眼,眼神还是浑浊的,很快就重新昏睡了过去。床边的点滴里面放着最好的药物,但即使是用着最顶尖的安神药,巫赫也从没有睡得安稳过片刻,总是皱着眉,偶尔低低地嘟囔着什么,仔细去听地话能够分辨出他在一遍一遍地叫着“哥”。
裴楚就这么守了他一天,来来回回不是医生就是护士,晚上巫母也过来探望了一次,巫赫却像被魇了一样,迟迟不愿意醒过来。熄灯的时候护士来赶他走,裴楚不愿意走,就在巫赫旁边的床上坐下来,护士只好替他铺好被子,陪他一起守到了半夜。
护士换了班,裴楚也实在撑不住在床上躺了一会。这一躺睡得非常的不安稳,乱七八糟地做着梦,凌晨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又突然醒过来,四周一片寂静,房间里依然没有开灯,但外面皎洁的月光倾泻而入,把整个病房都照了个分明。
裴楚盯着窗外的月光愣了会神,收回目光想再看看巫赫的情况,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的方向,让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巫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坐在床头,侧脸被月光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白纱,如同一具不真实的雕像。裴楚也从床上坐起来,想开口问他醒多久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有什么崭新地东西在牵着他们,他能够感觉到巫赫的情绪,就像今天的月光一样,安静又平和。他没有开口打断他,站起来,伸手去拿桌边的水壶,倒了小半杯水,放在巫赫的床头柜上。
巫赫拉住了他的手,连手心都是凉的,却用了不小的力气。
“说一句话。”他低声请求道。
裴楚看着他月光下的眼睛:“你想听什么?”
巫赫没有说话,但是看上去像在很认真地听着什么,手心开始微微的出汗。裴楚在他床边坐下,顺着他的话说:“我以为你不愿意醒过来了。”
这句话说完,巫赫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勾起了嘴角,肩膀放松地垂下:“好安静。”
裴楚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凌晨三点:“是啊,本就应该是最安静的时候。”
“原来安静到极致会耳鸣,”巫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都要忘了这种感觉了。”
裴楚一颗心悄悄地落在了实地上,笑道:“那些声音以后都不会有了。”
巫赫扯掉了身上的仪器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把半开的窗帘全部拉开,专注地看着外面被皎洁的月光照亮的草坪,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一样。裴楚伸手想按响了床边的铃,巫赫连头都没有回,出声阻止道:“老师,我感觉很好,让医生也多休息会吧。”
裴楚却早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前收回了动作,这次的手术之后,有一条奇妙的通道架在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多余的言语。
“我记得前天发生的事情。”巫赫说,“我就快崩溃了,好像回到了遇到你之前那段快死的日子,你又拉了一把,把我从里面拉了回来。老师,你救了我两次。”
裴楚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那你得还我一辈子才还得清了。”
巫赫转过头来,看着裴楚笑。裴楚也笑,手术后压抑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被清空。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假装那是酒,举起了杯子。巫赫走过来拿起另外一杯,和他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