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博客_作者:张星湖(15)

2018-07-16 张星湖

  记忆是难以捉摸的,很多当时刻骨铭心的事情,转眼就会淡忘。

  如果有一天你在柜子底层发现了小学时的日记本,一页一页看过去,你会忍不住笑,也会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我写的吗?

  没错,是你写的,日记本的第一页上有你的名字。

  于是你会惊叹:小时候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再看这篇博客,我心里便是这样一种感觉。

  这竟然是我写的。

  夜已经很深,四周静的可怕。我的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手机亮着。

  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我与静默的天花板对视,一种荒谬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这几天来,我一再否认,众目睽睽下和大家一起看了这篇文章,却没想起这是我自己写的。

  我的大脑像一个干枯的池塘,某处的闸门打开了,记忆像水一样慢慢流进来。

  对,有那么一个人,我仰慕过他,偶然和他相遇,设法和他认识,最后无可奈何地告别。

  除此之外,还发生过什么呢?

  我努力回想,却一片茫然。

  在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而当那段时间过去之后,他迅速变成一段尘封的记忆,又迅速退化成一个遥远的符号。

  那段时间里的狂热和不安早已离我远去,像是旧家具被锁紧了储物间。现在再打开那扇门,我发现自己在模糊的记忆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我的记忆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故事。

  我能看到自己悄悄登录江路的博客,并且在里面写了一篇文章。

  那时的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我再次从头开始看江路的博客。

  让我来找找,还有哪篇是我写的。

  ☆、16

  2011年6月30日 (2011-06-30 23:57)

  一直借他的相机用,今天去还给他。

  他接了相机,随便看看就收起来了。

  他的寝室里翻箱倒柜,室友出出进进,楼道里堆满东西。他们今年毕业,马上就要走了。

  他问我今天忙吗,我说不忙。

  他说,那晚上出来喝点酒吧。

  我心里忐忑,最后还是答应了。

  聚在一起的是摄影社的人,基本都认识我。他是刚卸任的社长,所以一直被灌酒。

  他特别高兴,也愿意喝酒,喝了不少。

  明天毕业生离校,所以今天到处都爆满,闹哄哄的,有时根本听不清同桌的人在说什么。

  但他就坐在我旁边。

  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过去几年里的各种事情,总也说不完。

  那些事情有的我听过,有的完全陌生,但大多和我无关。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大致也是这样,交流过,但也算不上多亲近。

  我们约着拍过校园的初雪,那天起了个大早,雪地上一个脚印都还没有。

  我们也一起去郊外拍过星星,和一群人一起。

  仅此而已了,后来他越来越忙,我也听他说过,家里的情况不太好,需要他回去做事。

  我喝的酒不多,却也开始头晕。

  我想和他说点什么,总也找不到机会。

  他把胳臂搭在我肩膀上,说:“这是我当学生的最后一天啦,明天我就要滚蛋啦。”

  我说:“我也只剩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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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说好凌晨一点散场,没想到现在还没散。

  现在是凌晨四点了。

  不到一点钟的时候,有个他同班的人给他打电话,说他们班的男生在打架,叫他过去帮忙。

  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男生就和他一起去了。

  说是在北门打起来的,等我们赶到北门却已经找不到人了。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弄清楚,原来是保安和系主任先到一步,已经把两伙人拉走了。

  “没我什么事了。”他挂了电话,“辛苦你们跟我跑一趟,不早了,回去吧。”

  我们都不是很想回去。

  今晚学校里到处都是游荡着不想回去的人。

  路过情人坡,好多人坐在坡上唱歌,我们就也过去坐下了。

  夜里的风暖暖的吹个不停,唱歌的声音飘过来,又飘远。

  在这唱歌的都是明天要走的,大概没有人想走吧。而我明天就见不到他了。

  几个人聊着聊着突然没话了,索性谁都不再说话,看着月亮从最高处一点点落下去。

  他小声说:“你听过猴子捞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