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不说话,酒精氤氲了他的情感,音符波动了他的神经,今信放下萧时,周澜眼角染上了淡淡的红,他掩饰的扭头眨眨眼,与今信碰杯,将清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没忘鼓掌,就他一个听众,大力捧场:“今信君的箫声很动人,都吹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不过他很快岔开话题,聊起了音乐本身,后来不知不觉的说到自己小时候,今信几乎是屏住呼吸的认真听着。
他这么认真听自己讲“没用的”往事,周澜想,今信虽然是个日本人,但是也许真的当我是朋友的。
“我小时候,其实不喜欢练习钢琴。”周澜下意识的摸着杯口, “但是教会的神父喜欢我,他让我多弹琴,就往我书包里塞一些琴谱。”
周澜想到神父,就美好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娘看了那些琴谱,就逼着我在家多练,她说:小龙,你不好好练琴,很辜负神父的希望,你也不希望他失望吧?”
“小龙?”今信打断了他,轻轻按住他的手腕,“你娘叫你小龙?”
周澜笑笑,轻轻怕拍他的手:“不过是个小名罢了。”
借着酒劲,他继续回忆:“我这个人吧,好像其实跟谁都不太好,但其实谁真心对我好,我知道的,我挺珍惜的,别人给我一个,我都得还别人十个。”
“小龙?”今信握紧了他的手臂,“你娘真的叫你小龙?”周澜这才回过神来,发觉今信就没跟上他的节奏,还停留在上一节。
“你等等”今信慌忙站起来,往书房走,边走还说了一句,“你等等。”
周澜莫名其妙,待到今信返回时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那是个精致的木头抽盒,有淡淡的檀香味。
里面摆放着一些小孩子的衣服,还有一对带铃铛的银镯子,今信从衣服下面拿出一张黑白照片,交给周澜看。
“这是我的夫人,她是中国人,她的名字叫肖梅芳。”他的手指向下移到女人怀里的孩子身上,那是个胖嘟嘟的娃娃,眉眼像他的妈妈,非常秀气,“这是我的儿子,今信龙也。”
一开始,周澜还会意错了重点,他还以为今信想说的是他的夫人是中国人,他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长相说不出的舒服,就感觉——就好像全世界的母亲也许都是慈眉善目的,给人以亲切感的。
今信却说:“我的儿子,他要是活着,也像你这么大了,他的名字也是小龙的意思。”
周澜忽然心里打了个冷战。
完全靠直接,他觉得这个话题不该再继续下去。于是同情的拍拍今信的肩膀:“过去的就过去吧,你儿子肯定活的比我好,不用摆弄枪炮的,成天要管着一群牲口似的兔崽子……”
今信反手抓过周澜的手,语气十分认真:“小龙,我能遇见你,我们很有缘分……虽然我们已经是忘年交,但是你总是让我想起我的儿子,不如……”
周澜忽然哈哈大笑,委婉的挣开今信的手,反手搭上对方的肩膀:“今信君,你喝多啦!我们中国有个成语叫认贼作父,你肯定知道的吧,别多心,不是骂你,我没那意思。”周澜收了笑容,保持着微笑的样子:“我再怎么跟你合作,咱们都是朋友关系,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这个谁也改不了的。再说,我周澜有爹有娘,母亲大人尚且健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合适。”
今信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太心急了。
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但绝不是个鲁莽的人,随即也哈哈大笑,随意的收起盒子放到一边,笑着说自己酒喝得太多,失礼了失礼了!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的转换了话题,继续东拉西扯,不知道怎么的,天南海北的就从人就说到了狗身上。
两人都喜欢大型犬,今信说狗这种动物最忠诚于主人,是可以同生共死的伙伴。周澜也点头称是,觉得狗比人强,人心易变,狗总在身边。
总算又不着痕迹的找回了共同话题,二人各自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周澜还笑着说他在团里养了两只狼狗,一只叫虎妞,一只叫俏妞,改天可以送今信一只。
今信也没推辞,直接就答应了。
当晚今信再三挽留,周澜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出门了,李国胜很有眼色的搀扶他上了车,回到保安团已经是后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