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圈里,周澜哑着嗓子开了腔:“北风虎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谁想为他报仇,尽管可以来活剐了我。但你们别忘了,杜老大还活着,他不发话,你们就是犯上作乱。老二死了,你们要是再把老大干掉,你们黑鹰山就彻底散窝了,你们充其量做个流寇入别的山头,求别人赏口饭吃。”他边说话边转着圈,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
他努力的清了清嗓子,用最大的力气继续吼:“胡奉北不识好歹,他今天想造反,我是清理门户,天经地义,到哪也讲得出这个道理,混江湖拉绺子都要讲个规矩,你们说是不是?我给你们的家人都写过信,我知道兄弟们家里各有各的难处,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刀口上讨生活,还不就是图个钱,图个好日子,图个快活?我赢兄弟们那些钱,一分没动过,大家太太平平的,我还打算年根底下就给你们分了。”
人群听到钱开始有了异动。
这时人有人喊:“你不是俺们的人,你凭什么清理门户?”
周澜循着声音转过头:“我把话放这,等杜老大醒了,我入香堂拜山头,跟各位拜亲兄弟,以后我有的,绝不亏待兄弟们,要是我有一天也以下犯上,今天在场的各位都可以剁我的脑袋。”
倒不是周澜说的话有多动听,而是人人心中有杆秤,胡奉北死了,杜云峰还活着,李伯年,黑四儿,金小满等一群人是死心塌地跟着杜云峰的,真的混战起来,也没谁能保证真的要杜云峰的命。
只要杜云峰不死,谁敢动周澜一根汗毛?
拖着胡奉北尸体的马已经不知道狂奔到哪里去了。
入了奉天医院,输血包扎,杜云峰的脸上开始有了人色。
他醒来时,金小满正在旁边,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见杜云峰抬起一只手,他立即欠身上前握住,没等杜云峰开口,金小满挤弄着眼睛急三火四的先说话了:“安少爷,没、没事。”他虽然嘴慢,心里边转得可快了,磕磕巴巴说了事情的经过,并解释周澜太累,在隔壁的病房睡着了。
杜云峰坐起,研究自己那条伤腿,医生解释说没伤到骨头,但是伤口乱七八糟,愈合起来不容易,肌肉长结实之前,都不能太使劲,否则不规则的伤口就会崩开,得拄拐杖。
杜云峰执意下地,腋下夹着拐杖,由金小满扶着去了隔壁病房。
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杜云峰望向还在睡觉的周澜,看不够似的盯着,直到门玻璃上都被他弄出了蒸气,他才蜷着伤腿,屏住呼吸走开了。
医院的后边是很大草坪,正是黄绿出芽的时候,金小满扶着杜云峰去晒晒太阳吹风。
杜云峰不用他扶,虽然一辈子还没架过拐杖,不太习惯,但觉得自己七扭八歪的走得也挺好,丑是丑了点,可又不是个娘们,不至于那么矜贵,他扑棱开金小满的手,自己跳舞似的往前走。
坐到长椅上,杜云峰伸长了腿,伸胳膊扩胸,同时仰头脖子向两边压,脖子发出咯咯的骨节声,他继续一手握拳,一手去捏,捏得骨节咔咔响。
把自己活动的舒服了,他突然想起个事情,太阳下微眯的渐渐眼睛睁开,扭头唤金小满到身边坐。
金小满规规矩矩,不肯坐他旁边,只是弯着腰等着他吩咐。
杜云峰双臂搭在长椅背上,是个大鹏展翅的姿势,声音不大的说道:“宋书栋,就是三当家屋里那个小子,到山上有些日子了,你把他送回去。”金小满点头说好,杜云峰转转眼睛继续嘱咐:“赎金照收,让兄弟们把嘴管严实了,别提其他的,别祸害他名声。”
他拍了拍金小满的肩膀,金小满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连连点头,还不忘磕巴着补了一句:“我、我一定在安少爷回去前把、把事情办好。”
杜云峰扑哧就乐了,收回大鹏展翅的姿势,撸着金小满的脖领子问:“你他妈的还知道啥?”
这句话问得金小满心里很没底,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是拍了马屁股,还是拍了马蹄子,但是杜云峰认真的追问了,就不能不回答。
他干脆蹲下来,壮豹子似的,咧嘴一笑:“大、大哥,你和安少爷好,嗯、登对。”说着做了一个双手握拳,大拇指对对碰的姿势。
杜云峰没说话,心想这事寨子里的人咋能知道呢?他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表情,让金小满怀疑自己拍在马屁股上了,他连忙解释:“大、哥,我可没、没说慕安少爷敢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