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故人戏_作者:墨宝非宝(161)

2018-05-05 墨宝非宝 民国

  “三爷,万安给你们研墨。”万安挽起自个的衣袖,开始干活。

  沈奚根本没留意,谭庆项、万安和培德是何时上来的。

  但看他们的笑意,该是听到不少。

  傅侗文把她揽到身旁:“挑你最喜欢的。”

  沈奚翻来看去,最后把两份的双飞燕抽出,望一眼他,好似拿不准主意,还想要他一个点头。“就这个,”他说,亲自铺在桌上,“你再挑下去,我就准备去买红纸写了。”

  他高兴时就喜欢逗她,一句跟着一句。

  沈奚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搅着自己的手指,凝眸,看他落笔:

  沈宛央,傅侗文

  竟然是先她的名字……这是入赘的规矩吧?她不确定地看他。傅侗文没觉任何不妥,继续写:签订终身,缔结白头之约。

  她简直心跳都停了,屋里的钟摆也好似停了。

  墨黑的毛笔尖,悬在婚书上,他忽然问:“还想写什么?”

  没有调侃,没有逗趣,难得一本正经征询她的意见。

  傅侗文作势把毛笔给她,沈奚轻推回去,小声说:“我的字和你差远了。”

  十一岁后都没用过毛笔,如何能写。

  “你再想想,还是要想出一句,这婚书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他说。

  这是为难她。她的古学问没他好。

  沈奚踌躇着,旁观的谭庆项笑着说:“你们两个的婚书,你怕什么啊?”

  “我古学问不好。”她坦白。

  “我才不好呢,小时候学得勉强,后来出国留洋回来,全靠跟着侗文学说话,在琉璃厂旧书摊上找书看学句子。”谭庆项安慰她。

  她也差不多,没机会学。

  沈奚想了会儿,掂量着,询问他:“山河无恙,这句好吗?”

  这是他的心愿,写在婚书上是个纪念。

  傅侗文曲指,敲着她的前额说:“好。”

  于是他落笔,正文收尾,是写的:

  愿使,山河无恙,百年永偕。

  他在写完这一份后,偏过头,对着她笑:“写得好吗?”

  沈奚难见的忸怩,轻“嗯”了声,看他笑得仿佛是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夜……若在桌旁摆上两根红烛,就只差掀盖头,鸳床同梦了。

  傅侗文拿起相同的空白婚书,照抄了一份。

  他先落自己的名字,轮到沈奚,她紧张地攥着笔杆,手心生生逼出了汗,仔仔细细写了沈宛央,这个陌生的名字是父母所赐,她十余年没用过它落款。

  “这回真是三少奶奶了。”他耳语。

  他随后将笔递给谭庆项:“证婚人来。”

  “可算轮到我了,”谭庆项接过毛笔,挥毫泼墨的架势,沾了墨说,“沈奚你别怕,我这名字还是认真练过的。”

  谭庆项笑吟吟写完。

  “万安,你来。”

  “啊?”在一旁偷偷抹眼泪的万安犯了傻,“来什么,三爷?要拿出去装裱吗?”

  “证婚人两个,你来做另一个。”

  “使不得,三爷,这可使不得。”

  “三爷说可以,你就照办。”傅侗文拉起他的右手,毛笔塞给他。

  万安猜想傅侗文是在拿自己逗乐,可当他把空着的那个位置指出来,还亲自将两份婚书摊到他面前,像个书童似的伺候着,磨了墨,才发现傅侗文在当真。他抖着手,低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布鞋上,从小跟着傅侗文,他晓得,三爷对自己人是极重情义的……对他好的,他加倍还回去,可毕竟是少爷的婚书,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厮落笔。

  哭了会,傅侗文实在等不及,威胁着催促说:“三爷能让沈小姐点头,很是不容易,你若要再耽搁,沈小姐不耐烦了,到时——”

  “沈小姐,你可不能反悔啊,”万安手背抹眼泪,急吼吼着说,“三爷对你的真心,我们全看在眼里,三爷可受不起您再走了。”

  沈奚哑口无言,埋怨地用手肘撞他的腰,掏出手帕给万安擦眼泪:“你给证了婚,我就不走了,谭先生是没这个面子的。”

  “你瞧你这没良心的。”谭庆项笑起来。

  万安的字是打小和傅侗文学的,并不差,可还是担心自己错写,在一旁的报纸上练了几遍,郑重其事地把傅万安落在最后的证婚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