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低调。
    “呵呵,你忘了我了么?我以前和你一个初中的。多少有点印象。”对面的男生笑的有点勉强。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何子涵容易被人遗忘,他也很容易遗忘别人。
    他一直觉得,与其在以后的岁月里,手里拿着自己的某个时期的毕业照片,却想不起来第几排第几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记得。
    终归都是要忘记的事情,何必记得呢?更何况是别的班级的人,对于何子涵来说,那些人,自己基本上完全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
    “没关系。我叫陈启然。二年三班,很高兴认识你。”陈启然心想,这个人还真是没记性。自己初中三年都在他的隔壁教室上课,每天出早操都能碰到的,怎么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噢,今天谢谢你了,我得回去了。”
    何子涵说完就径自走了,好像刚才得救的不是他,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陈启然站在原地,望着何子涵远去的背影,手心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了许久,直到夜色降临。
    
    第2章
    
    何子涵回到那个勉强能称作是“家”的地方——一间小棚屋。
    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白天待在里面,不出三分钟就全身湿透,若是再久待,必定会因为中暑而晕倒,或者干脆被热死。
    最热的时候,一晚上也不能散去白天的暑气,所以夏天何子涵干脆睡在公园的长椅上,那样,稍微能够凉快些。
    冬天风刮进来的时候,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割在身上一般地疼痛。
    房子里也没有特别厚的被褥,最冷的时候何子涵只能在那层薄薄的褥子下面垫上很多废报纸——他从路边捡回来的,这样,能更暖和一些。上面的被子依旧是外婆在世时的那条,棉絮都已经很单薄了,可是何子涵买不起新的被子。
    只能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搬出来放在被子上,用来保暖,以免自己被冻死——他很怕冷。
    何子涵就在这间棚屋里住了将近十来年。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任何亲戚。
    甚至也没有住过孤儿院。
    七岁的时候外婆去世后,何子涵就一个人在这个棚屋里住下来——也不知道这屋子到底是谁的。
    倒是十年的时间里,没有被台风刮倒,也没有发生火灾,就连台湾地震的时候,C城遭受到余震的时候,也安然无恙。
    何子涵也不知道自己对这间屋子有着什么样的感觉。
    有时候它只是一个容身的场所,让他不至于在寒冷的冬夜要去睡大街;有时候它又更像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地方属于他了。
    他今年16岁,本该是最年少轻狂的年纪。男孩子在这样的年岁,都是刚萌芽的小草,摇曳生姿。
    要么和自己心仪的女生玩着暧昧的游戏,要么和自己玩得来的男生们终日在篮球场、足球场驰骋。
    然而何子涵的生活,与所谓的青春与活力毫无关系。
    放下书包,换了厚实的工作制服后,何子涵骑着那辆他自己也已经忘记是从哪里捡来的单车,向工地方向飞快地前进。
    刚才在巷子里被那群混混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再晚一点的话,他就要迟到了。
    迟到的话就不能拿到全勤奖金,虽然也只有50块,但是50块可以够他吃很多天。
    花了5分钟的时间拼命地在开工之前赶到了工地。
    “哟,小涵今天怎么来晚了?晚饭我们已经吃完了。”工地的一位前辈笑着拍了拍何子涵的肩膀。
    何子涵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瘪了瘪嘴角。
    他向来都是在这儿和这些男人们一起吃着廉价的饭菜,一个月伙食费只需要60块,虽然不美味,但是有鱼有肉,偶尔还有些卖相不太好的当季水果可以吃。
    多年之后,何子涵知道当年的工地是有提供伙食的,是免费的时候,也只是一笑置之。
    今天他来晚了,虽然也只晚了5分钟,但是晚饭已经没有了,等会儿要干6个小时的活……
    何子涵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肚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带上了厚厚的工作手套,走向混泥土堆。
    
    第3章
    
    第二天早上何子涵一如既往地踩着上课的铃声进了教室的门。
    原本自己一个人坐的课桌的右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何子涵看了那人一眼,发现那人就是昨天那个,叫什么来的?
    “你好,我是陈启然,今天调班过来的。以后请多指教。”说着,陈启然伸出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