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是一瞬,那个无意识流露出的眼神就没有了,梁叡庭意识到祝之远叫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身旁的这个男人。
他能感受到梁瑞廷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的僵硬,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得他把梁瑞廷在那几秒里神情的变化都收入了眼底。
有错愕,有愤怒,也有痛苦,更多的是逃避。他似乎并不想见到这个人。
祝之远刚刚被梁叡庭的眼神给震慑住了,这会儿说话都没了底气,听上去弱弱的:“好久不见,瑞廷。”
不是你这么叫的。梁叡庭咬着不知何时塞到嘴里的枫糖,闷闷不乐地想。梁瑞廷叫他的名字时,尾音都会微微上翘,显出这个人心情不错。
他一直以来都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每次张思端这么叫他,不是要冲他发怒的前兆,就是要到他妈妈那里告黑状,长期以往,他一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就会条件反射地绷起脊背,露出全身的刺。
可梁瑞廷是不一样的,可能是他自己也叫瑞廷的原因,他每次叫他的名字,都会让他觉得心里一颤,跟电流窜过似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流遍全身。
梁瑞廷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走到了祝之远旁边,他们两人聊了两句,祝之远大概是说了一块儿走走一类的话,梁瑞廷给他发了条你先走的消息,紧接着就和祝之远一起走上了公园的石子小路。
梁叡庭把糖吃完了,只觉得嘴里全是甜味儿,甜得他想吐。他挪了挪位置,坐到刚刚梁瑞廷坐过的位置,吐出一口气。
“我没想过会碰见你。”祝之远说,“几年没见了?三年?”
“嗯。”梁瑞廷顿了顿,“我不记得了,大概吧。”
“你变了好多。”祝之远感慨道:“以前你不爱笑的。”
年轻时的梁瑞廷,严格来说,是大学时的他,是一个非常不苟言笑的人。当时的闫温临经常说他是冷面阎王,方圆十里没人敢靠近的那种。
那些女生送的情书,全部原封不动还了回去,精心设计的告白场景,他一去,就用非常严肃的口气跟她们解释了一遍这么做有多么浪费资源。
明明是个文科生,却一副情商低下的表现。
当时除了闫温临,就只有陈思一个人跟他的关系算得上金刚钻般的革命情谊了,又因为陈思是个女生,不少人都辗转她把情书往梁瑞廷那儿送,陈思觉得自己都快成梁瑞廷专用中转站了,有好一段时间见个人就跑。
几乎大多数的人被拒绝后就不再纠缠不休,毕竟他们这个年纪,对爱情已经不再追求始终如一。除了祝之远。
祝之远是陈思接触到的第一个男性追求者,还是个高中生,她当时看着那厚厚的一摞情书,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复杂,就跟活生生吞了一团泥巴似的,别提有多难受。
“你叫……祝之远是吧?”陈思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们瑞廷是直的。”
“学姐,你骗我。”祝之远笑了,“我早就听说了啊,他跟他父亲关系不好。我猜,是因为性向吧?”
“同学,劝你不要擅自打听别人的私事。”陈思皱起眉,把情书塞回他怀里,“他这人很犟,我觉得你不适合他,你看着就爱玩,会伤了他的。”
陈思一语成谶,当她得知梁瑞廷真跟祝之远那小子在一起时,她气得指着梁瑞廷的数落了他快半个小时,拎起包就走了,从此直到梁瑞廷和祝之远闹掰,她都没跟他说过话。
梁瑞廷在心里记着郑韫的话,这会儿和祝之远重逢,他才突然发现,三年前倍受折磨的只有自己,祝之远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以为他们是不欢而散,祝之远以为他们是好聚好散。
现在祝之远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但性格比起三年前还是差不了多少,一路都在和梁瑞廷聊学校里的趣事,时不时笑一下,如果不是梁瑞廷的表情实在太平澜无波,路人八成会以为他们是好朋友。
祝之远也不是傻子,很快就发现了梁瑞廷的心不在焉。他停下步子,拍了拍梁瑞廷的肩膀:“你看,你也不必很介意当年的事,感情这回事,有谁可以从一而终一辈子?你现在不也过的不错,刚刚那个男生是你的现任吧,嗯……恭喜。”
“祝之远。”梁瑞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你的感情观不要加在我身上。我先回去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绕到了公园的另一头,梁瑞廷如果要去取车,从中间直接穿过去是最近的距离。但梁瑞廷想了想,还是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