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尘埃纷纷扬扬地飘落,陈轩半晌没有抬头,额角被照得发烫,也有可能是病情反复,他终是觉察出身上的酸痛,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哎呀……”陈轩用一只手虚虚盖住半张脸,“真狠。”言罢舔了舔唇角,从桌上跳下来,寻着林海离开的方向追出门去。
快到正午了,公馆里逐渐热闹起来,风里也飘来饭菜的香气。
林海走到水池边,扶着树干往池底望。
寒风凛冽,枝头落下细碎的冰渣,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看不太清楚水下的情状,又被刺眼的波光晃得烦闷,起身欲走,却看见陈轩倚在檐下注视着自己。
平静的目光下暗流汹涌。
“你在看什么?”陈轩拦住他的去路。
林海拢了拢衣领:“昨日锁门时,将钥匙扔下去了。”
陈轩明知故问:“为何?”
他不答,转身就走,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陈轩!”林海猛地回头,陈三少已跳下水。
南方的冬天最是阴冷,陈轩冻得面色发青,还发狠把身子往水里浸。林海没时间犹豫,冲过去将人从水里硬拽上来,只一抱,刺骨的寒意就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钻。
“喏。”陈轩摊开手,指尖白得近乎透明,池水顺着手腕滴滴答答淌了满地。
林海看见一块生满青苔的鹅卵石。
“我……去找……”陈轩牙齿打颤,硬要再下水。
“你要是敢下去。”林海将人狠狠搂在怀里,“我现在就把你送回陈记!”
陈轩不动了,把滚烫的额头贴进林海的颈窝:“娶……娶……”
他气极反笑,打横抱起陈三少:“想得美。”
来时干干净净,回去倒留下一连串水痕。林海将陈轩抱回卧室,除了衣物擦干净池水,再粗暴地塞进被褥。
“你说你了解我?”林海按住陈轩的肩,“我看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三少爷,我平生最恨自大之人,亦恨拿性命要挟我之人。”
“你……你恨我?”陈轩又开始发烧,攥着他的手腕瑟瑟发抖。
林海闻言,笑得讥讽:“你说呢?”
死缠烂打,还拿性命要挟,提出的要求无礼又过分,说是“恨”,都算是轻的。
“林海……林海!”陈轩强撑着抱他的手臂,“我查了你那么久,只有你……真的只有你……我懂你的……我最了解你……”
陈三少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疯了似的缠着他。林海踌躇着伸出手,手指蜷了蜷,最后搁在陈轩脑袋上生硬地揉。陈三少立刻不闹了,眯起眼睛往他怀里凑。
“林行长,你心软。”陈轩轻哼道,“就算再怎么骂我,最后也会娶我的。”
“要是不呢?”他将视线从陈轩微红的眼尾移开。
“不娶?”陈轩困惑地歪头,仿佛听了个笑话,“不……你不会不娶我的……”他信心十足地呢喃,“你……那么笨……”
“我笨?”林海气恼。
“嗯。”陈轩的脑袋沉了下去,“你……笨……家伙那么好都不用,肯定……肯定活不好……”
得,烧迷糊了,什么浑话都敢说。
林海拍了拍陈轩发烫的脸,又推了推对方的肩,怎么都得不到回应以后忽而无声地笑起来。
明明是个阔少爷,每次见他却狼狈得让人狠不下心来生气。
陈轩再一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蔫头耷脑地没了精神,唯一的力气便是骂林海,再死缠烂打地要嫁给他。于是陈三少对林海一见钟情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连街头卖果脯的小贩都知道,他俩不日要成婚了。
林海既不表态,也不澄清,成日冷着脸照顾卧床的陈三少。云四胆子大,问过几回,丢了快半年的工钱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陈轩的面色日渐凝重。
陈振兴已经放出话来,他二哥正式接管了商会的大部分生意,至于别的少爷……又有谁会去关心呢?
“林海。”又一日,陈轩咬着苹果,“别绕弯子了,你直说,要怎样才肯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