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凛点点头,笑了,突然又问:“不恨的话,就是喜欢?”
“……”杜晔无语,这是什么逻辑。
“是这样的,你听我给你解释……”杨凛还是醉醺醺的,他的手在空中随意比划着,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要么喜欢,要么讨厌,要么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这第三种感情一定是发生在两个不熟的人之间。咱们俩都认识十年了,虽然中间有九年没见过面……但是毕竟是十年,咱俩很熟,所以你对我要么是讨厌要么是喜欢。既然你刚刚说不讨厌我,那就是喜欢喽。”
杜晔看着酒后说胡话的杨凛,觉得他像个小孩子。她忍不住笑了,说:“你说喜欢就喜欢吧。”
杨凛凑近杜晔,指着她,说:“诶!你承认了!这叫口供,有法律效力的。”
杜晔没说话,两人又沉默了。
杨凛说:“有时间请你吃饭,感谢你帮我抓到凶手,就算是你一个人的庆功宴。”
“好。”
杨凛摸摸头发,站直身子:“那什么……好像也没什么事了,我走了……”
说完,杨凛晃晃悠悠地离开。走了几步,杜晔看到他的脚步顿了顿,像是在犹豫些什么,又走了几步,又顿了顿。这时,他突然转身,快步走来,抱住杜晔。
他的旧皮衣是冰凉的,但他的胸口是火热的。杜晔失了神,任他抱着,也不挣扎。
杜晔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一句话也没说。抱了一会儿,他放开杜晔,转身离开。
杜晔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宿舍楼。
那天晚上,在杨凛呼呼大睡的时候,杜晔却失眠了,杨凛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乱了阵脚。她一直以为杨凛对她的好是出于同情或愧疚,但她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杨凛或许是喜欢她。杜晔不知如何应对,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杨凛在一起。十年前,当杨凛在她的面前抓走她的爸爸时,她是多么恨他,因为他抓走了她唯一的亲人。然而今天,当她被杨凛搂在怀里时,她的心里有一种难以描摹的感觉,就像一片树叶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第二天,杨凛又来了。
在实验室里,杜晔脱掉白大褂:“杨警官,有事吗?”
杨凛挠挠头发,吞吞吐吐地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来找你了?”
杜晔明白了,他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忘了。
“嗯。”
“那我没有做什么……不恰当的举动吧?”杨凛紧张地问。
“没有。”
杨凛舒了一口气:“你一会儿有事吗?”
“去看我妈,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哦,对不起。”
“没事。”
“一起吧,我送你。”杨凛说。
杜晔笑了:“杨警官今天怎么这么清闲?我还以为你天天办案子呢。”
“我今天休息,总不能天天上班啊。犯罪分子都有休息日,我也得休息啊。”
骨灰寄存处,杨凛透过玻璃窗看见杜晔妈妈的照片。那照片已泛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照片上的女人烫着大波浪,风情万种,笑容明艳动人。
杜晔把骨灰盒旁边干枯的花拿出来,又把一支新鲜的白玫瑰放在上面。她用手拂去骨灰盒上的灰尘,看着妈妈的照片出神。
“你妈妈什么时候去世的?”
杜晔回过神:“我九岁的时候。”
“怎么去世的?”
“吸毒过量。”
杨凛心中感慨,这样美丽的女人本可以有美满的生活,为何要吸毒,最后竟然还因吸毒而死。
“你爸爸的骨灰也存在这儿吗?”
“没有,我没有我爸爸的骨灰。”
“你爸被行刑之后,你没有去领骨灰吗?”
“我当时在福利院,没有通知到我。”
杨凛安慰她:“没关系,你心里有他就好了。你现在长大了,又很优秀,你爸妈知道会高兴的。”
“会吗?”
“当然。”
“谢谢你这么说。”
“什么?”
“我很少跟别人提起我亲生父母,不是觉得他们给我丢脸,而是因为别人都觉得贩毒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吸毒的人都是社会的渣滓……我不希望别人怎么想他们,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的父母,是带我来到这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