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依言静静地站在房中间抱着睡衣看他,一动不动。
其实对于冬寻来说,日常生活不都是十分熟练。比如换床单,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他适应了黑暗,却还没有适应在黑暗中活得像个正常人。
他觉得有点窘迫,尴尬地对身后的人说:“不好意思。”
向北以为他就要开口求助了,心里蠢蠢欲动着朝前走了一步。
不料冬寻只是说:“你再等一下。”
等一下,又是等一下。
向北不耐烦,但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生气。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冬寻从来不开口向自己求助。
他明明应该在失明后惊慌失措,可他不仅没有,听覃谨说,他还异常冷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努力地去适应。
一如之前迎合自己那些蛮不讲理的所作所为。
他又忘了他现在是季秋。
算了,不等了。向北想。
他伸手拽了冬寻的手臂,把人从床上拉下来,将手里的衣服塞在他手里,卷起袖子爬上了床。
冬寻随即皱眉道:“季秋,我可以的。”
向北的动作停下来,冬寻的话也像是被掐断了,后面半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你是可以,可以那么轻易地接受一切对你不公平的事情,我接受不了。因为我曾经就是那个始作俑者——现在我也是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我想尽我所能的补偿。
而就算是努力做着这些未知的事情,试图成为一个你从未感受过的我,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
他没有理会冬寻那半句话,手脚麻利的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坐在床边拍了拍床铺,“邀请”冬寻过来验收成果。
冬寻慢慢地挪到床边,最后一步迈过去就能安稳地坐下去。
可他不知道向北实在是太想他了,想抱紧他闻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想收紧双臂把他揉进跳动的心脏,告诉他自己真的太想他。
他被向北刻意伸出的脚绊了一跤,失了重心往前扑正好倒在向北的怀里,耳朵贴在结实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也听到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漫无目的寻找冬寻的那半年如果是耗尽了向北全部的力气,那这几个月的时间无疑是透支了他所有的耐性。
看得到,伸手触碰得到,却无法光明正大地给他一个拥抱,跟他诚恳的道歉,然后再说一句我爱你。向北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而后天边泛白才枕着和他无数的回忆入睡。
现在这一刻,时隔将近十个月,他终于又抱住了冬寻。
他觉得他的理智就要崩盘,那些不讲道理的偏执也有了卷土重来的迹象。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再把冬寻关起来,永远都是自己的,只是他一个人的。笑和泪,生气和愉悦,恐惧和从容,都只能由他来欣赏,和别的一切人和事都无关。
冬寻不知道自己是忘了挣脱还是潜意识里就渴望着这么一个熟悉久违的怀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抱了很久。
他少有的慌乱,而后站起身道:“撞到你了?”
向北手边没有盲文纸,直接拉过他的手腕在他手心写字:你脚没事吧?
冬寻摇摇头:“没有,刚刚踩到拖鞋。”
他手里还抱着向北的衣服,这会儿才想起来,又道:“你的衣服。”
向北接过去,忍着笑意把人拉到床边坐下,退了两步就准备脱衣服。
“你在换衣服?”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冬寻往边上又挪了挪,仿佛离得近了就能看到那人换衣服,别过了头。向北看他这动作反而莫名其妙的有些兴奋。
他放慢了脱衣服的动作,明明冬寻看不到,却故意走了两步又站在了他面前,衣服都没穿上,继续脱裤子。
冬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了,试探着问:“季秋,你还在吗?”
向北屏了呼吸,脱了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往后退。
他得寸进尺,想要看冬寻因为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
果然,没等到他的回应,冬寻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喃喃道:“明明没有听到开门……怎么——嗯?!”他一手打在向北赤裸的胸口,手心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往后缩,却不小心又踩到向北的拖鞋,整个人又一次朝前扑过去。
向北笑着去抓他挥舞的双手,假装被撞得和他一样失了重心往后倒,抱着他仰躺在身后的小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