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距离_作者:公子优(151)

2019-11-08 公子优

  柏昌意站在原地,看着雪地上的车辙渐渐伸长。

  院门没关,vico跑出来,蹭柏昌意的腿,又朝车开走的方向叫了两声。

  柏昌意摸了摸vico的头,说:“进去吧,空巢儿童。”跟我这个空巢老人一起。

  一月七号,柏昌意回学校上班,上班后没几天他就收到了庭霜的第一封信,邮票和邮戳都还是德国的。

  傍晚,柏昌意坐在壁炉边,用裁纸刀拆开信封,取出信来读。vico也凑过来,用鼻子碰那页信纸。炉火明明暗暗,映得纸上的字摇摇曳曳——亲爱的柏老板,我到阿尔卑斯山脚下了。

  我住在山下的农场里,在这里能远远看见勃朗峰的雪顶。

  现在是晚上,我在炉火边给你写信,壁炉里的柴是我自己劈的,我脚边有一只——这段你不要给vico看,以免他认为我在外面有私生子——我脚边有一只刚满一岁的牧羊犬。

  昨天我熟悉了一下农场的环境,今天跟人一起放了一天羊,休息的时候我躺在草地上,有只很大的山雀竟然飞过来踩我的脸,我跟它搏斗一番,最终败北。

  离开城市的感觉很奇妙。

  在人多的地方我觉得我像个必须跟周围都配合得上的零部件,跑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反而觉得自己更像个人。

  今天白天,我看着羊群,想人跟它们的区别。

  没想出来。

  羊身上有股怪味。

  山里的星星很亮,很多,就像我们那次开车出去在山里看到的一样。

  庭信纸的背面还有一幅用钢笔随手画的速写,寥寥几笔勾勒出壮阔连绵的雪山,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不知是天上繁星还是人间灯火。

  柏昌意将信读了三四遍,方收进信封里。

  约半个月后,他又收到一箱子熏香肠,箱子里附了纸条,庭霜的笔迹,说是他在农场里学做的香肠,让柏昌意吃。

  在整个一月,柏昌意收到了十封信。庭霜几乎保持着每两天就写一封信的频率,跟柏昌意讲些琐事。

  他去挤奶,挤了半天才发现那是只公羊,而且,他挤的也不是能出奶的地方……之后他洗了半个小时手。

  他去登山,遇到暴风雪,和同伴被困在山上一夜,大家围在一块巨石后,强撑着精神讲话,等待希望。

  清晨,暴风雪停了,他们看见声势浩大的鹿群从巨石的另一侧经过,鹿群如山脉,鹿角如山巅巨木的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和静止的雪山融为一体。

  收到这封讲暴风雪的信后,柏昌意虽然知道庭霜早已平安下山,可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把人训了一顿。

  接那个电话时庭霜正在从奥地利穿越阿尔卑斯山脉去意大利,公路两侧雪山高耸,云在山腰,他老老实实听完训,打开车窗,让柏昌意跟他一起听窗外呼啸的风声。

  “柏昌意,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开车穿越阿尔卑斯山脉?”他在风中大声问。

  “是。”柏昌意有点无奈地说,“ting,但那时候我没想过,有人会为我的安全担心。”

  庭霜连忙说:“我绝对不做危险的事了。”

  柏昌意说:“做之前先想想我。”

  庭霜关上车窗,放慢车速,低低“嗯”了一声。

  二月的第一封信,邮戳来自佛罗伦萨。

  柏昌意在早晨出门的时候从信箱里拿到信,到办公室才拆开看——宝贝儿,我在一个咖啡大师班里学习拉花设计,晚上我在咖啡馆里弹吉他,和人聊天。

  我住的地方就在这个咖啡馆的楼上。我隔壁住了一个研究艺术史的学生,她带我去看了圣若翰洗礼堂门上的浮雕,比较isano和ghiberti的作品有什么不同。

  她自己也画画,想雇我给她做一天人体模特,我拒绝了。

  我觉得我身材没你好。

  我去看了很多美术馆和博物馆,但那些艺术品我都不太记得住,我记住的反而是在佛罗伦萨的街头,一个满身颜料的老太太在石头做的地面上画画,画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的一个局部。

  我早上从那里路过,她在画,傍晚我去河边跑步再经过那里,她还在画,好像快画完了。

  等我跑步回来,地面只有洗刷后的水迹,人群散了,以后可能没人知道这块人人都能用脚踩的地方也有维纳斯诞生过。

  那天晚上我在咖啡馆唱了《开车去北方》,虽然没人听得懂我在唱什么,但我把歌词里的“光阴不可平”改成了“光阴亦可平”。

  我周末想去一趟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