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磕磕绊绊开过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抵达熟悉的地方时天已全黑。
老房子后的土路太窄开不进,肖默存就把车停在几十米外的空地,自己抱着骨灰坛往里走。好在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人,除了两条黄狗,经过时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或许在想这个一身肃杀的男人怀里小心抱着的是什么。
走到瓦房后时,眼前的一切似乎从没变过,松树也仍旧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在等他。
枯黄的树叶掉得满地,枝干都几近光秃,树下瘫着一条孩童们跳过的猴皮筋。
肖默存忽然就有些后悔选了这里。
他怕孩子们行来踏去,踩疼了他的沐沐。
但不埋在这里,又能把沐沐带去哪儿?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因为他没有别的家了。
亲如父子,毕竟不是亲父子。把跟父亲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儿骨灰放在做生意的地方,时间久了他怕父亲心里不愿意。为免父亲为难,他决定主动拿走。至于他自己,病一好就要搬去酒店过渡一段时间,找好了房子也是租的。
墓地更买不了,因为他的沐沐连个身份也没有。
就像出生时的他一样,没有名字,没有户口,没有身份。
沐沐,你和爸爸一样,是个不被祝福的人。
老天不肯给我们一点善意,让我们孑然一身地来,满身伤痛地走。
不过你比爸爸幸运,至少你有乳名,有真心爱着你的俞念,还有永远不会忘了你的我。
走到树根下,他把骨灰坛放在一边,尽其所能挖了一个深过小臂的坑,随后将白坛放了进去。
满手是泥,如同满手是罪。
掩上黄土之前他跪在地上,男儿泪终究还是流了两滴,划过棱角分明的脸,砸在重抵黄金的膝。
沐沐,是爸爸的错,是爸爸对不起你。
如果还有来世,一定要聪明些,不要再做爸爸的孩子。
第42章 相隔咫尺
安置好孩子,肖默存启程回洛城。
车开到夜宵摊附近一个路口时,他停了下来,打算在无人的胡同里抽支烟再回去。
周至捷曾半威胁半劝诫地让他戒烟,可他没听。没办法,如今抽烟已经成了他唯一从痛苦中抽身的时间,显然无法舍弃。
不过五分钟一支烟就匆匆燃尽,他刚想扔掉烟头转身,身后忽然响起几道极轻微的脚步声又倏地消失,被人刻意压着。
断头路,僻静地,谁会一言不发停在这里吹冷风?
他猝然停步,下意识感觉危险迫近,手中烟头捏紧,斜眼瞧着地上的影子。
三个人,身材高大,没有酒味。
不是醉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冲他来的。
肖默存沉吟半刻,打算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谁知刚一撤足,地上的人影忽然发难,伸手便要来擒他!换作往日也许他尚可一搏,但今时今日他显然不是三人的对手。
他牙关一咬,抓住一秒空隙迅捷转身,将手中火星未灭的烟蒂往前直直扔去!电光石火间其中一人闪电般后退半步,左右两人齐齐上前拉住了他的双臂——
咯喇——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肖默存两手便瞬间脱臼,肩关节发出错位低响。
“操!”他大喝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刚要咬牙抽回手,中间那人一步上前举起手刀——
咯嚓!
颈骨几乎爆裂的剧响令人胆寒,肖默存喉间闷哼一声,轰然倒地。
—
铛
铛
肖默存再次睁开眼睛时,耳边响着座钟的声音,眼前一片漆黑,半点光也没有。
顿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被击晕了。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
遭受重击的脖子轻微一扭便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咬牙低哼一声,蓦然发现自己双手被人向后绑在一张椅子上,手腕内扣动弹不得。
“醒了?”
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斯文嗓音,并不陌生。
肖默存眉梢微跳,“俞远?”
吱呀一声,轮椅压过木质地板,头顶灯光也倏然亮起,房间中央一身便服的俞远施施然转了个方向,凑得近了些,带来一股洁癖般衣物消毒水的味道。
“是我。”
光线刺眼,肖默存双目被迫眯了数秒才得以回视。
眼前这处像是个书房,算得上宽敞明亮装潢富丽。自己被绑在墙角的书架前,身边站着那三个胡同里曾出现过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