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研那边估计是资金吃紧,才暂停了收购。
就算方靖再游戏人间,也该意识到,自己给这个庞大而又历史悠久的家族闯大祸了出售当年那5%的股份,换来的资金,养大了一头可以将盛世拆吃入腹的庞然巨兽。
方靖不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相反,他的责任心很强,强到可以把他这么一个人束缚住这把盛世的交椅上,表面上的风流与叛逆,只不过是因为他太明白自己将要失去一切。
可以说他从出生那一天起,便准备好了,做盛世的代言人。失去属于自己的婚姻、友情、喜好与厌恶,一切都可以作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当他意识到是自己让盛世面临今天这样一个危机,一种令人窒息的自责让他喘不上气来。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方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谈判。让他去和齐梓言谈判,把当年他对华研的帮助放到明面上。看看他是否能念方靖还是方家的一份子,放过盛世一马。
可男人就好像看穿了方靖的想法一般,他和方靖极像的那双桃花眼里无喜无悲,不像是面临危机的盛世的总裁,倒像是个看喜剧的旁观者。
没有想象中的谩骂,方骁钰这一刻的表现很冷静,要知道自从方靖出柜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静地和方靖说过话了。他总是试图用一切难听的话来把方靖骂醒。
“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他抚平方靖衬衫上面的褶皱。就像纵容一个会胡闹会跌倒的孩子,语调里有怜悯和无奈。
随后,他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把一叠纸搁在方靖面前。“你当年和银行签的那个约,他已经知道了。”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猛的一缩,他的脸色似乎一瞬间便苍白了两个度。
方靖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那份调查记录,细长的手指把整齐的页边捏出褶皱。是上周银行根据互联网入侵数据的排查,顺藤摸瓜摸到的IP,地址是在一位技术人员的家里,而这位技术人员恰好就是华研的员工,一切都有明确的证据表面,齐梓言已经知道了一切。方靖就像被从台阶上推了下去一般,心跳空了一拍。
齐梓言知道了当年是方靖帮了他一把,甚至猜到了方靖对他的心意或者说他还在试探。
两次信息素的失控,够他确定的了吧。
他不愿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那个男孩,可是事实就这样□□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那这几天旅行中的亲密算什么,对于这份他并不接受的感情的施舍吗?若有若无的暧昧,意味不明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看着他在求而不得之中挣扎。甚至是不惜牺牲一点自己的色相,来满足方靖见不得人的肮脏欲望作为一个在酒桌上身经百战的总裁,齐梓言真的有这么容易喝醉吗?他又是怎样怜悯地大方地任方靖摆弄,心里如何嘲笑着他的恶心和可悲。他从未想过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能够得到回应,可在没有回应他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不需要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几天的时光里相处的时候那腻人的甜蜜,温柔与温存,仿佛像是利剑一样扎在方靖的心上。在方靖的耳边化为一句句问句,仿佛恶魔的低语:这样够了吗?够偿还你为你那恶心的感情作出的可笑付出了吗?
如果够了,就让我拿走我想要的东西吧。谢谢你的馈赠让我的公司存续,我接受你的钱,但是我不接受你的感情。
舆论是一早就开始布局的,在周末便放出了消息。当他带着齐梓言在最能让自己放松的小城市里闲逛的时候,他又在想着什么,如何分割盛世?如何处理马上就要落魄的方家大少爷?他独自踏上回国的航班的时候,脸上是不是挂着得意的笑?
方靖可以理解齐梓言不接受甚至厌恶他的这段感情,当时投入这笔钱的时候,便没有想能够收回他。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同性的爱未免过于荒谬。可这种行为本身破坏的,是方靖对齐梓言这个人的品行的信任。面对一个帮助过自己的家族,毫不留情地施以毁灭性的打压,面对一个深爱自己的人,用短暂的亲密去施舍。
绵绵延延连续了近十年的爱恋让这段感情熬成了一碗澄澈的白月光,近乎成了方靖的信仰,当他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笑脸时,还能有齐梓言去拭去他的泪水,当人们把他在艺术上的追求当做是废品时,齐梓言把他的作品当做珍宝,当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笑话的时候,齐梓言理解他的理想。把自己的信仰寄托在他人身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人是善变的,这份善变让信仰的存在变得危险,当信仰破碎的时候带来了痛苦不亚于世界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