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就是这么有种,这么硬气。
信手关了炖牛肉的火,心里有点儿可惜,火候儿还不到呢。可是吴祈宁旋即耸耸肩膀,火候儿到不到,人家也不在意。
吴祈宁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看上穆骏的,大概这算日久生情吧。
她总以为,别说是对着一大活人,就是小猫小狗,朝夕相处四年了,大概也未必下得去这么狠的手,说得出这么绝情的话。
她总以为,在一起吃了四年的饭,怎么也得有点儿香火情谊,中医大夫说了吃进去的未必都能拉出来。她私心里总盼着穆骏吃了四年她做的饭,走的不止都是胃,总有那么一丝一缕地过了心……
她一直以为,她明里暗里那么挺穆骏,豁着让盛年不待见,半夜三更加大班儿,一张笑脸帮他哄着所有人,穆骏总得念着点儿她的好儿……千日不好还有一日好……这人天天念佛打坐的总得有点儿慈悲心,知道给她留点儿脸……
其实没有!
他妈的什么都没有!
这四年熬干的煮湿的,炒荤的炸素的!
就算是猫也喂出来了!
就算是狗见了她面儿不也得朝她摇摇尾巴!!
她那么一片披肝沥胆地赤诚相待,他穆骏就一点儿念想儿都没给她吴祈宁留下!
说千道万,她是不如一张相片的。
边儿都贴不上!!!
吴祈宁默默无声地把那一张面饼揉回了面团儿里,把黄澄澄地小米儿统统地折了地沟。
反正她的美法和人家从头儿不一致,自己还这么上赶着干嘛?
滚是吧,我会!
那天,吴祈宁从家里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人迹罕至的墙角旮旯,她直勾勾地看着初冬萧瑟地树木,盯了半天,终于哭了出来,她也不恨别的:穆骏!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这么糟践我!
一阵风吹过来,吴祈宁瑟瑟发抖了一下儿,毕竟天寒,身上发冷,这都把人家前任女友的遗像砸个粉碎了,你还有脸指着人家跑出来找你吗?吴祈宁觉得有点儿后悔。可是满心的委屈也是实打实的。
摸摸兜儿,没带钱。看看自己这一身休闲毛衣,粉花儿围裙的捯饬,再加上满手的鲜血,看着就像个杀了主人一家子的落跑的姆,不算特长脸的意思。
外面特冷,没脸回家。想跳河吧,又值不当。要说女的真得有个娘家,要不然跟人打起来,跑都没处跑。双手插兜,吴祈宁是24K真金地进退不得了。
慢慢悠悠往家走,抬头看见盛境正开门纳客。门庭依旧,面目全非,唯独那斗大的“盛”字,怎么看怎么碍眼。
人啊,都是良心迫于困地,实在外面太冷了。
吴祈宁就坡下驴地晃了进去,打算找童培培赊一碗热水。
盛境业务也不算太忙,新任的老板娘童培培正好整以暇地调一杯她新近配比的卡布奇诺,一屋子的奶油甜香,让人闻着就惬意又温暖。
屋里屋外两重天地。
看见吴祈宁晃进来,童培培“哟”了一声,赶紧迎上来,鞠九十度大躬说:“小宁好久不见。你看我给你学一东瀛女子。”再开口一嘴的山东话:“大爷喝点儿啥啊?”
丫学的是山东东营。
吴祈宁“噗嗤”一声乐了,蜷着肩膀揣着手,找个旮旯坐下:“给爷赊杯热水。”
童培培“呸”的一声啐出来:“你一个月大几千的收入,上姐这小商小贩这儿来赊热水。你丧尽天良啊!”
吴祈宁抽抽鼻子:“我就丧尽天良了,怎么地?”
童培培认真地看了看吴祈宁:“小宁,你哭啦?哎呀你手怎么了?划玻璃上了?”
吴祈宁点点头:“爷哭了,怎么着吧?”
童培培啧啧,她一边儿给她包手一边儿絮叨:“你怎么说话呢,吃了枪药了,我都没法儿劝您。”顺手递给她那杯测试版的卡布奇诺,童培培挺仗义地问她:“说吧,吴主任,怎么了……”
一个温暖的角落,一杯热咖啡,一个熟人。
吴祈宁就哭了。
呜呜咽咽地哭了。
童培培够意思,手忙脚乱地劝了老同学一下午。
她说:“不就是表白失败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爱咱,咱也不爱他。你不是也把他们家画框给砸了么?你要不解恨咱再接着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