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记_作者:马蹄声凌乱(117)

2018-02-28 马蹄声凌乱

  又刮西北风了,是深冬时刻了,滨海的天气这样的冷,他觉得日子过得这样慢……

  吴祈宁那一段的工作其实是比较轻松的,无外乎经手一张张的订单,阿梅人很聪明,约略教教就懂做事。这个越南女孩十分上进,报名了汉语等级考试。觉得吴祈宁普通话标准和考听力的磁带录音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天天下班儿拽着吴祈宁给她念课文。

  吴祈宁为人最好说话不过,每天晚上还辅导阿梅一个小时汉语。阿梅有眼力见儿,帮她买菜洗米什么的,吴祈宁也就不好意思不许阿梅跟他们一起吃个晚饭了。

  眼看着又省了一顿饭钱,阿梅感恩戴德地拿吴祈宁做神仙姐姐的供着,口口声声:“我们家小姐怎样怎样。”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思。

  可怜吴祈宁小丫鬟当了二十多年,也混上小姐的待遇,甚是趾高气扬了几天。

  越南正在蓬勃的上升期,业务不用使劲做就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所谓地涌黄金无外如此。她反而是做饭比较多,家常炖肘子,醋溜圆白菜都是吴祈宁的看家科目,十分拿手。

  工业区里,她吴氏家常菜也有了几分小名气,盛总雅致客就来勤,总之谈笑无白丁,能上盛总这儿吃几顿饭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逢饭必来的韩毅吃的红头胀脸,说要成立一沙龙,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哥儿几个一块儿聊聊,头脑风暴也是好的。

  吴祈宁瞅着韩总手里那一碟子盐白菜,心说:真是,人离乡贱,韩总在国内多么吃过见过的人物儿啊,到这儿啃着醋溜白菜也杀了龙了……

  可惜了的,连累龙也不值钱了……

  胡志明市常年三十五度,并无四季,所差不过是半年雨多,半年雨少。恒定的温度,恒定的日照时常,山中无甲子,岁月容易过,吴祈宁偶尔在厨房停了菜刀,都有种生活在这里时间永恒,不增不减的错觉……

  倒是盛年,在工厂的后院儿荒僻处建了一个等人高度的滴水观音,白瓷大士肃立在莲花池里宝相庄严,平常没事儿,他们会过去磕个头,上柱香。

  不得不说盛年是有那个积德行善的心,工厂后面开了个角门,盖了几间房,送给越南当地红十字会做个不收房钱的临时诊所,给附近的工人们瞧瞧小病小灾。

  红十字会雇了个老大夫姓阮,须发皆白,说大有来历,磕磕巴巴会说几句英语。

  吴祈宁闲着没事儿问了问,老爷子原来打过越战,单挑过美国鬼子,人家还是军医呢。

  吴祈宁摸了摸鼻子,心说没打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就行,其余您随便。

  下雨的傍晚,盛年偶尔坐在庭前喝一口自己温热的烧酒,看看院子里开不败的夏花,他懒洋洋地歪在那儿,说:“小宁,吹支曲儿吧。”

  吴祈宁肯不肯赏脸演奏全看心情,她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拿出一管箫来,呜呜咽咽地吹一段如泣如诉的曲子,多数时候,是她最喜欢的《春江花月夜》。

  盛年就点点头:“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自己干下一杯酒。

  曲逢知己,吴祈宁也会主动给盛年满上下一杯递过去:“桃李春风一杯酒。”

  盛年好看地微微笑,他向她举杯,幽幽地念:“江湖夜雨十年灯……”

  吴祈宁微笑,再给他续上一杯酒,雨中对檀郎,女生难免都有些柔婉的身段。

  盛年忽然笑:“小宁,也许咱们才适合做夫妻。你不爱我,我不爱你,彼此都知道分寸,谁都不越界,就谁也不伤心。”

  吴祈宁苦笑:“盛总,您说的是同事关系吧。”

  盛年哑然失笑:“你说的很是……”

  微风细雨,熏熏的盛年眼神明灭,似乎有无限的心事。

  吴祈宁无意探究老板的想法,他也没给她那么多工钱,于是东伙尽欢,其度在一个远字儿。

  唐叔有一句至理名言,这世上最纯粹的关系就是金钱关系。

  所以你别问我离愁,我也不问你病酒。

  财来则聚,财散而散。

  就如同盛年招来的那些饭座儿,觥筹交错,酒到杯干。

  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为了赚钱走到一起来,这类交情都是只走肾,不走心的。

  很多时候,吴祈宁会自省,她是不是找穆骏要的太多了?

  在越南其实老板付高薪也是买你的时间,因为除了上班,没别的事做,无家则无业,这里的日子也是单调而无聊的。西贡市里肯定是有乐子可找,可是平阳省还属于工业区,出门是树,树下是草,草比人高,风吹草低,大陆通天,不见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