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慢慢地说,阿梅嘴快地译。
以吴祈宁半路出家的越南话水平,实在是听不出阿梅是否准确地听懂了她的意思,而且她知道,即便阿梅听懂了她的意思,以二十岁的阿梅的阅历文化,是否能翻译出来她中文原意的用心良苦也未可知。
但是,看着眼圈越来越红的阿当,吴祈宁心里慢慢地有了点儿底:这世上还是有普世真理的。你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大概率事件是不会狼心狗肺地回报。
真诚和善良其实可以跨越国家和语言的阻隔,虽然吴祈宁不知道阿当握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两把眼泪地说着什么。
但是从旁边越南人的表情来看,今天的低眉顺眼和那天的怒气冲冲绝对是画风不同。
吴祈宁些微松了口气,她拍拍阿德和阿当的肩膀:“好好干。你们都好好干。”
在一堆脸色可亲的越南工人的注目下,吴祈宁信步走出了车间,外面泼喇喇地太阳照了吴祈宁一头一肩膀,暖洋洋地感觉。
吴祈宁抬起头,看了看天。
天道有常,无往不复!一时之制可反为用,一时之吉可反为凶。
有了这一桩的事儿,吴祈宁贤名在外。
越南人都说:“吴小姐,善。”
那一阵子乐意跟她混的,反正挺多。
吴祈宁后来坐在屋里,细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也是一阵阵地得意:善卷先生,教化百姓。我吴祈宁百姓没教化了,就教化了一阿德,也算见贤思齐,心向往之。
不错不错。
不过这个行仁义事也是够花钱的,想起来阿当的学费,吴祈宁的心啊,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疼。她心说:他都二十多了不至于念博士后了吧?别回头一路念下去,再考上哈佛……
总的来说,吴祈宁这事儿是办的漂亮的,李工朝吴祈宁挑大拇指,说:“小吴你也算广行仁义,扬我国威。”
吴祈宁嘴角抽抽地苦笑:“国威从来不便宜。真的,您相信我……”
许大爷也跟着乐:“这事儿算办得有水平。小吴你有点儿韬略了。”
吴祈宁赶紧谦虚:“放下一切向前看。过去的事儿不提了,这不是我们的一贯方针么。中国人不会这个才叫白受教育了呢。”
就连盛年那么脸涩的人,回来都给了吴祈宁一个笑模样:“行啊,吴小姐,刀切豆腐两面光。会做人,会做事儿!”
吴祈宁腆着脸凑过去:“盛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了工作么。那什么,这是阿当上学念书的钱,您看您给报销了呗……”
盛年一把抽掉了吴祈宁的手,不掩嫌弃:“滚,你当好人,凭什么让我花钱。”
吴祈宁大声喊冤:“哎,哎,哎,这也是为了工厂稳定人心啊。还有那天加班儿请大伙儿吃饭的钱也是我垫的。”
盛年一脸地看不上吴祈宁:“那不是培植了你的心腹。花这两个小钱儿还舍不得,不上台盘。”
吴祈宁是义正词严的大公无私:“主上,我对您忠心,我要心腹干嘛啊?小的绝不结党营私,您放心。主上,看在我这么诚恳地份儿上,这钱您给报了吧。”
盛年惬意地坐下,看着吴祈宁:“你过年不回家对吧?”
吴祈宁“呃!”了一声,她懒得回国,想着不如把妈妈和白叔叔接过来,跟她在越南玩儿几天算了。
盛年满意地点点头:“穆骏给你爸妈买好了往返飞机票,让他们过年上越南找你来玩儿。护照签证灵周滨海公司都给他们预备齐了,他是不是还没告诉你?”
吴祈宁“呃……”了第二声。她还不太适应你爸妈的称呼,毕竟她还管白叔叔叫白叔叔呢。
盛年噼里啪啦地按计算器:“两张滨海到胡志明的往返机票,一万多块钱是要的。哎哎哎,吴祈宁,公司待你不薄啊。你也好意思找我报销这点儿小钱儿……”
吴祈宁想了想,坐了下来,她木木地“呃……”了第三声。
然后就不提报销的事儿了。
吴祈宁有点儿搓火:穆骏,你意欲何为?我们家的飞机票我又不是出不起?要你当好人!我妈说好了,这次旅行的挑费白叔叔花,我管越南地陪就行了。
你这给我妈和白叔叔买机票才仨瓜俩枣,盛年那会过日子的搞不好年终奖都不给我了,你信不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你和盛年商量好了,花小钱儿办大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