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爷立刻冷了一张脸:“你什么意思?挑群众闹事儿?我告诉你那是没出路的。你别寻思谁都是祁连制药,找两个老娘们就能蒙混过关。厉害手段有的是,我可不是吓唬你!”
吴祈宁对天指日:“那我们交了这个单子,指定就走还不行吗?我明天一早儿就出门找房。你找个人看着我!”她指着偌大的厂房:“别的不说,就这一院子东西,也得找个地方放不是?三十天,就三十天。就算地产企业已经规划图都做好了,上报立项,各种批准都拿到了。动土开工还得选个良辰吉日呢。不耽误他们的事儿,你怎么不能容我们干完呢?两不耽误啊。”
白少爷揉了揉脑门子:“我怎么知道你肯定搬家?而不是虚晃一枪,再搞拖延战术?”
吴祈宁眼圈儿都红了:“依着你,怎么说?是写血书?还是发毒誓?菩萨在这儿,我要是说胡话让我不得好死!”
白少爷摇摇头,眼睛看着别处:“得得得。我又不是你们家穆骏。那套要死要活的跟我不灵。”
吴祈宁急到眼前发黑,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看见本事,果然不错。万般无奈之间,吴祈宁也不知道怎么就顺手摸到了刘熙落在桌子上的绣花剪子。
她想也不想地抵了自己嗓子眼儿上:“那你还要怎么着?要我死在你眼前是吧?行!我今天就豁出去了!”
白少爷的心还没有狠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他猛然冲上去,一把掰下来吴祈宁手里的剪子:“小宁,你干嘛?哎!你干嘛啊!松开!松开!”
好在吴祈宁也没有那么想死,不过是剪子尖儿划破了脖子上的浮皮儿。
抢下来凶器,两个人面对面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儿。
定了定神,白瑞明几乎是掏心掏肺地跟吴祈宁说:“你寻思,您的那条小命儿,在这块地跟前值几个钱啊?你的生死,除了你爹你妈你们家穆骏,谁会往心里去啊!!我的吴总!人家不在乎!”
吴祈宁浑身上下都软了,她怔怔地看着白瑞明,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话来:“那你为什么不开着推土机来?”
白少爷点了点头:“这么半天,第一句明白话。”
吴祈宁空前无力:“说吧,求着您给指条明路。什么时候推房子?”
白瑞明毕竟也是要脸那么多年的人,如今这样也是难堪,他说:“毕竟不想闹出群体性事件么。好说好道才是上策。”
吴祈宁冷笑一声:“婊子要……”
白瑞明一伸手:“你这是气话,无助于解决问题,对不对?”
吴祈宁紧紧地抿住了嘴,人家就是这么牛,要捏死你,都不许你哼哼的。
什么时候,气话也不能说。
嗯,也不让说。
白少爷组织了一下儿语言,慢慢地说:“小宁啊,咱们总归是有交情的,对吗?”
吴祈宁苦笑一声:“您怎么说都行。”
白瑞明抽出来一支烟,径自点上,再开口腔调就像个老干部:“吴总啊,你今天发火、生气、闹情绪,我都能理解。可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看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还不瞒你说,今天来你这儿,这个差事我也算自告奋勇。毕竟来的是文的……我带队,还算有分寸是不是……”
吴祈宁看了看窗外,安监的人正在把一些不知道什么设备从井井有条地仓库里扔出来,“咣咣”有声地砸在工厂院子里,纸箱已经破了,想来那是带着FFU的操作台,不锈钢面板在秋天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库管李大姐也算忠心耿耿,左支右绌地连哭再拦。这娘们儿嗓门儿挺大,嚎得吴祈宁都听见了。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可是有什么用呢?云霄又不想听这个。
自然下场就是,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古来如此。太阳底下,没有新事。
吴祈宁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很真心地赞同白少爷道:“算文的……有分寸……”
白少爷吐了一口烟气,整个人看着都裹在白茫茫里面,看不真切:“也不是就今天必须拆。也不是不容你们十天半个月。咱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现在的重点是,你怎么跟我们保证,你们过两天准走?还得是安安静静,自觉自愿地离开这里。不找任何麻烦,不提过分的条件,不让大家为难。”他一本正经到简直苦口婆心地劝她:“你总得让给我们一个好态度吧。让我们看见你的诚意。我才好交差不是?这年头儿,谁也不想找谁的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