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为竭_作者:尸云君(28)

2018-02-27 尸云君

  泊油路从他来的地方修进了村里面,阵阵冷风阵阵炊烟。

  印象中的小村子是泥土路,每次下过雨地上都会有坑坑洼洼的小水坑。房子也只是在农村里很常见的瓦房,看来时间不止能改变人。

  沉入江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他们过去住的那套小房子,院子外的栅栏上,那把锁似乎从五年前锁上后就再没有被打开过。他没有钥匙,不过很轻易就从那矮小的土砖墙上翻了过去。

  院子里的那棵歪脖老树还在,只不过它此时正光秃秃地屹立在寒风冷雪中。房子的门也被上了锁,木门上的关公张飞像已经破得只剩下一些边缘了,他轻车熟路的绕到后院。

  养鸡鸭的笼子已经破了,那片被围起来的小菜园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后院也有一棵树,他蹲下身,扒开厚厚的积雪,从养殖的笼子旁拿出一个已经生了锈的铁铲,开始挖已经被冻住的土地。

  他的手臂还没有拆线,所以行动起来还是有些不便。他估摸着再有两天就能拆了,伤口愈合的兴许也差不多了。因为冬季温度低,血液流速慢,所以细胞生长的缓慢,以致伤口愈合速度也变慢。

  不过好在年轻人手脚轻快,奋力挖了一会儿后,很快就从地里挖出了一个小盒子。盒子是铁盒,埋的年月久了也生了一些铁锈。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把钥匙。

  沉入江把钥匙拿了出来,又绕到院子前。将钥匙插进了锁里,要转开时,沉入江的手竟是抖了抖,犹豫了许久。才猛地一转,因为没有去接,锁头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才把沉入江给惊醒,伸手推开木门,发出了吱哑的一声,伴随着散落的灰尘。就像开启了一段老电影一般。

  他好像看见了整洁的客厅里,年幼的自己跑过的身影。外婆坐在木椅上,桌子上放着竹子编制的篮子,篮子里放着针线。她正在一针一线穿着手中的布,目光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舅舅突然从卧室里出来,叫喊着:“妈我饿了,入江你过来,我知道你也饿了。”

  年幼的自己嘿嘿一笑,吸着鼻涕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沉入江的嘴角在不自觉上扬的瞬间又塌了下来,因为眼前只有积满灰尘与蛛网的客厅,灰暗灰暗的。

  转身走向外婆的卧室,他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拿一点当初忘了拿的东西。

  打开柜子的倒数第二个抽屉,一阵灰尘随之扬了出来,呛了沉入江一把。咳了几声顺了气后,他便看见里面放着的一张厚厚的信,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岁,那信封已经泛了黄。

  信封上头写着“致入江。沉静书。”信还从未被启封过。

  入江是他自己,沉静是他的母亲。拿到信封后,他也没有急着打开。放到了背包里,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他还要赶回去。

  从这里搭车到市区还要两三个小时,下午六点半的车票回去。

  把老屋子的门又重新锁好后,沉入江站在门前发了会儿呆,才退了出去。这会儿村子里的活动人变多了起来,在小道上经常能看见人走动的身影,显然他们对这个年轻的面生小伙子也好奇的紧。

  到了村外后,人倒是没了。沉入江顺着那条泊油路一路走了上去。背后那他生长的地方离他越来越远,那个满载了他年少回忆的地方。

  十七年前的一声啼哭。还有一周后的,亲生母亲的逝世。还有十二年的生活。还有五年前逝世的外婆。还有三年前突然没了音讯的舅舅。

  沉入江插上耳机,里面不知是播放到了哪首歌,歌词却一字一句的回响在他的大脑里。

  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

  还有谁登场。

  回忆像默片播放,刻下一寸一寸旧时光。

  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

  谁的泪水静静淌。

  愿化一双鸟儿去飞翔。

  任身后哭号嘶喊着也追不上。

  又一年七月半晚风凉,斜阳渐矮只影长。

  这场故梦里,孤桨声远荡。

  去他乡,遗忘。

  连接着天际的泊油路上,一个背着背包的行者离他身后的村子越来越远。他会翻过一条又一条高低起伏的马路,然后一直走下去。

  夜晚,沉入江回到了上海。夜色中的这座城,灯火通明,繁华似锦。他没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想要回去起码还要等过年后。所以找了一家价格实惠的宾馆入住,晚饭随便吃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