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着了，是不是？”简星问。
“……没有。”昭阳心虚得声音都矮了半截。
简星一瞬间真有点气上心头，但满腔强硬一冲出口就被强行过滤成柔声细语，“前辈，我都说了，你在我面前能不能走点心？”
顿了顿，补了一句，“戏演得挺好的，就是真不会撒谎。”
昭阳抬头看他。
“怎么？我说得不对？”简星笑。
昭阳在心里叹口气。他无法反驳。活生生地跟人打交道，比演戏难多了。
“所以你要是再跟我装，”简星收回笑意，“我就只能去报告邱导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昭阳：“！”
昭阳：“别——”
昭阳揪住简星衣袖，简星毫不迟疑地回头，不等昭阳松手，就刷地反握住他的手腕。
“今晚我们都没戏，是我送你去医院，还是跟邱导说，你选吧。”
“也别说什么不想麻烦我，”简星直接堵住昭阳所有后话，“晚了。”
卸完妆、换好衣服后，简星就带着昭阳离开了剧组。小赵也跟着他们去了医院，简星叮嘱他，这事不能往外漏一句，剧组的人不行，纪哥也不行。
昭阳确是伤到了脚，不重，只是扭了一下筋，积了点瘀血。医生开了点外敷的药和口服止痛片，嘱咐昭阳回去后第一天先冷敷，第二天起热敷，尽快消淤。
回到剧组，简星先打发走了小赵，再一路把昭阳送到房门口。
并且没有当场离开的意思。
昭阳慢腾腾地开了房门，被身后简星那存在感爆炸的气场戳得浑身汗毛直竖，犹豫再三，“你是不是该走了”似乎过于直接，应该再礼貌一点，斟酌到最后，一开口就莫名地变了味：“你要进来坐坐吗……？”
“好啊。”简星秒答。
昭阳：“……”
不，他真的不是邀请的意思。
简星跟着昭阳进了房门，非常自觉地反手将房门一锁，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只剩孤男寡男。
简星不声不响地打量一圈昭阳的房间。他以为他的房间已经够小够破了，现在看来剧组真没搪塞他，跟昭阳的房间比起来，他那个确实是当之无愧的豪华大房。
不过，昭阳的行李还没有简星的三分之一多，收拾得整整齐齐，使得这小破屋子看起来倒还算清爽。
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堆着杂物，简星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往床边一坐，见昭阳还愣在那里，拍拍身边的空位，“前辈你站着不嫌疼？坐啊。”
昭阳：“……”
这里到底是谁的房间？
昭阳还是坐下了，和简星之间隔了有一条银河。
简星转头打量昭阳的侧脸，昭阳被盯得万般不自在。
心中默念一万遍：他什么时候走？
“前辈。”简星开口。
“什么时候伤着的？”简星问，“我撞你的那一下……？”
如果是那样，昭阳之后还一连重拍了几场坠马戏，再接和他的那场武戏……
难怪那时昭阳要紧紧地抓着他。难怪那时他从昭阳的眼睛里，看出了慌乱与不安。
亦真亦假。
“不是，”昭阳说，“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小意外而已，你别多想。”
“当时怎么不说？”
昭阳笑了笑，“真不是什么大事，拖慢进度就不好了。”
若真开了这个口，那就是让邱导为难。昭阳是今天的主演，以人为本照顾伤员吧，今天的群演、道具、布景全部白搭，烧钱不说，拍摄进度还得往后拖。要是强行继续拍吧，这话传出去多不好听？
就算邱导不勉强他，可他心里会怎么想？剧组的其他人，包括跟他搭戏的演员会怎么想？一个没背景没后台没资源还不能打不能扛不能熬的演员，下一次还怎么接戏？
从行业的角度看，真正的“专业”是永远能以最完美的状态做出最完美的成果，给出令所有人最满意的答卷，只记功劳，不记苦劳。努力、拼搏、带伤上阵这种事，对成功者是锦上添花，对失败者，却是矫情，戏多。
不是懂事，是不得不懂事。
两人之间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昭阳不再多说，简星也不再追问。
昭阳觉得就算他说了，简星也未必懂。简星入行才一年多，又是星光璀璨、群宠簇拥的顶流，他所到之处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他哪用得着去顾忌这些细枝末节？
不在同一个世界，很难彼此理解。
简星沉吟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缓缓起身，轻声道：“前辈，晚了，你早点休息，记得好好养伤。”
这场对话结束得猝不及防，昭阳还没反应过来，简星就走向门口，拉开房门，最后回眸，“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