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放肆一下_作者:玄宓(60)

2020-10-22 玄宓

“真漂亮。”

荆羡扭头,看到一对母女。

说话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面色蜡黄,坐在轮椅上,露出的手背上有透明的留置针。衣着朴素的母亲扶着椅背站在女儿身后,眼眶微红满脸憔悴。

荆羡视线下移,明显能看到小女孩高高隆起的病态肚子,与纤瘦四肢完全不符。

再看宽大毛衣领口里头,一截病号服的蓝白色泽。

荆羡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得了重病,心生怜悯,不由蹲下身去软着嗓子:“你觉得哪里漂亮?”

小女孩眨了眨眼:“它们都开得很好看,而且会永远那么好看。”

荆羡同她对视,温柔地笑了笑:“你也和它们一样好看,如果你好好吃药乖乖听医生的话,就会变得更好看。”

小女孩沉默,过了良久垂下脑袋:“可我已经没办法再开花了。”

闻言荆羡喉咙酸涩,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

轮椅后早生华发的母亲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调整好情绪后她才轻轻开口:“抱歉,影响姑娘你看展的心情了。”

荆羡连忙道:“没有,怎么会。”

中年女人笑了笑,推着轮椅缓缓走开。

荆羡盯着她们的背影,没再唐突打扰,临走前,她买下了两幅特别心仪的作品。

工作人员请她签完字后,又问了一遍:“您这边确认是要将《希望》转赠给那边场馆里的客人对吗?”

荆羡点头:“嗯,不必说是我送的。”

“我们绝对保密。”工作人员恭敬递回黑卡,“那您的《阿波利斯宫殿》因为框架重裱,需要等待一周,请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届时我们会提早和您约定送货时间。”

荆羡写完晓风和月的公寓门牌号,又望了眼那对母女,而后步出美术馆。

外头晴空当日,她的心情却不复来时那般璀璨。

她没经历过身边亲人生老病死,没法真正意义上去体会这种深入骨髓之痛。

荆羡想了一路,回家午睡时,迷迷糊糊又梦到了高三那年的暴雨夜。

漆黑阴暗的房间,最多不过四个平方,少年面无表情坐在窗前,原本就不牢靠的玻璃早就岌岌可危,被狂风一吹,小块往下落,部分擦过他的脸颊颈侧,划开血痕。

荆羡和走廊上精致套装的女人擦肩而过,后者当着她的面,淬一口:“小畜生,捂不热。”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茫然进门,刚靠近就被他用力拽住手腕。

他从未用那样一种眼神看过她,带着陌生和寒意,甚至还有些许迁怒的憎恶。

“你为什么多管闲事?”他说。

荆羡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只是愈加疼痛的腕骨让她忍不住抽泣。

少年最终收手,目光阴鸷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冷笑一声,推门而去。

那一夜,她在楼下惶惶不安,伴着雷声轰鸣,尝到人生中头一回的心碎滋味。

当然,接下来还有头一回高烧,头一回住院,头一回被遣送出国的重重惊喜在等待着她。

梦境里,荆羡走马观花一般看完虐心全程,醒来后,她睁眼望着天花板,心里倒不怎么难过,只莫名浮现一个念头……

好像那天就是他爸去世的日子。

荆羡叹口气,她这一天的心因为那对母女的关系,变得格外柔软,往常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总要DISS一通,今日暂且作罢。

***

周末两日,荆羡并未休息好。

楼上那户吵架夫妇最近似乎准备搬家,整夜都是家具拖动声,搅得她无法入眠。

估摸着两天差不多,荆羡忍了忍没跟物业反应,不过周一早上去公司时还是被人看出来状态不佳。

陈舒妍的反应最直接,丢过来一支遮瑕膏:“黑眼圈吓死人。”

荆羡道谢,翻开桌上的镜子,弄了一点液体到指腹,抹开后小心翼翼补妆。

半晌,白婧从主编办公室出来,高跟鞋踩得震天响,显然心情不佳,“服了,我真服了,鸡蛋里挑骨头,更年期到了。”

白组长最后一句话可是大不敬。

荆羡和陈舒妍互相交换个眼神,都没吭声。

“怎么了?”老钱依依不舍从他的股票界面挪开视线:“咱们这版面上周五不是过了么?”

白婧把临时组装的样刊摔到桌上,压着嗓门发火:“谁知道怎么了,之前说可以,现在又指出人物专访没有照片,不伦不类,说要补拍摄!”

荆羡怔住,艰难道:“补青鹭药业CEO的照片?”

白婧嗯一声,双手抱胸坐在工位椅上转了一圈,目光试探性地从三人脸上划过。

“别,我约不了。”陈舒妍率先投降:“我之前在科研基地楼下跟孙子似的,姓容的小子正眼都没瞧过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