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多时候写写自己的日常生活,少数时候直抒胸臆,念叨两句想他的心情。那种似笑似叹的语气和她平时说话的语气完全无异,窦信然只是看着,便能自己脑补出每一句话的顿挫。
当那些墨色的文字和叶千盈的语气结合在一起,即使只是一个标点符号,也能让窦信然的心里甜上好久。
他不舍得把信那么快看完,手指在鼠标上来回摩挲,却仍是良久才翻上一页。
等看到第四页的时候,窦信然的眼神轻轻跳动了一下,他的目光左右转了转,再次落定到屏幕上,想要确定自己没看错。
在验证了他的眼神毫无问题以后,窦信然实在没能忍住,撑着自己的额头,对着电脑里的内容大幅度地颤动起了双肩。
不知道写到这一段的时候,叶千盈究竟在思考什么。她的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某个信息学的问题上。像是为了对窦信然证明自己的观点,叶千盈甚至还附注了官方的数据,甚至很较真地自己做了图表贴上去。
望着那一连串的折线图、曲线图、南丁格尔玫瑰图,窦信然觉得,叶千盈还真是……直得丝毫未变啊。
她真认真。
她真可爱。
她真……让人想念。
窦信然忍不住伸出手来,削薄的指尖轻柔地搭在屏幕上,仿佛可以透过网线,碰触到另一个人的指尖一般。
发件人“叶千盈”的名字,被窦信然珍重地抚摸过数遍。
恍惚之间,窦信然忽然意识到了邮件的另一个优点——
电子邮件不像纸张,它的边缘不会因为翻看太多次而被揉烂。“要不是你亲自和我说, 我都不能相信。说真的,看到小叶你请假可真是难得啊,而且还是连着两个上午。”
负责人笑着看向叶千盈递上来的申请,语气熟稔地开起了她的玩笑:“我都听他们说了, 大家全都觉得你是工作达人, 把自己当成蜡烛, 连梦里都奋战在自己的岗位上呢。”
对于基地里的那些传言, 叶千盈自然也有所耳闻。
如今被当面调侃,她就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温和地回答道:“他们太夸张了, 怎么可能梦里都在干活呢?”
——她叶千盈从来不在梦里干活, 在梦里她一直都是学习的啊!
她只会在梦里使用数学家磁盘, 钻研特级品图纸, 攻略世界级数学猜想, 再打打核聚变的游戏副本。
毕竟, 她叶千盈也不是什么工作狂嘛, 对吧。
负责人也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他主要是看着叶千盈居然会请假,心里感觉很是新奇。
毕竟, 叶千盈的拼命出名到连食堂的打饭大妈都知道, 从来只有她主动加班, 没有她自愿请假。如今竟然看到叶千盈的请假申请, 怎么能不让他好奇心大起。
而且假条还不止一天, 而是接连两天。
虽然每天都只在上午请假一个小时, 但这作风已经“很不叶千盈”了。
这个负责人和叶千盈关系不错,平时组里往上打报告申请材料,只要他有权限, 从来没有让叶千盈他们节衣缩食,或者不肯发放的时候。
所以,他眼都不眨地给叶千盈批了假,又难掩好奇心地多问一句。
“你请假究竟是有什么事啊——这个我能问吗?”
基地里的大家出身的专业不同,具体化攻克的工作内容也不一样。所以研究员们都习惯了,闲聊的时候往往会垫上两句“涉及保密那你可别和我说”之类的杂话,对于有些事情真不能透露的情况,众人也都理解。
再有更谨慎一些的那种人,他们为了不碰线,很多时候根本就不会追问问题。除非关系真的好,那才会在适合的时候关心两句。
就像是负责人,他虽然有点好奇叶千盈是请这个假要干嘛,但叶千盈要是不说话,那他肯定立刻闭嘴,一句话也不往下问。
关于为什么要请假的问题……倒也不是不能回答。
就是原因实在有点好笑吧。
叶千盈神色里带着几分无奈之意:“我直博毕业了,学校要线上给我举办博士毕业典礼。”
博士,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发际线后移,脑门一凉的词汇。
可以说,导师要是不肯放人,博士这一关就能让学子直接卡到头秃。
但要是遇上邓淑华院士这样善解人意的导师,再配上叶千盈这种灵气逼人的学生,两者之间彼此理解,彼此成就,又互相尊重,读博其实是件相当幸福的事。
就在五个月前,叶千盈向邓淑华院士提交了自己的毕业论文,同时投稿了《Advance in Mathematics》杂志。
一个月前,叶千盈的论文成功刊登,她便理所当然的毕了业。
既然毕了业,那就应该给她办毕业典礼。尤其是叶千盈这种情况特殊的博士——明显是国之栋梁、在进入国家级项目组的情况下,直博也只读了两年、毕业论文发在数学界顶级期刊——从各种方面考虑,学校都要给她一份隆重的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