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矜说:“我存了四个手机号,我的,我父母的,还有个我朋友。在学校你有急事联系不上我的话,就联系他们。”
“好。”
“点左下角那个绿色……”正提醒,李雾已经点进那处。
“你知道啊,”她止话:“那就好。”
通讯簿里的确空旷,只有四个人:
岑矜
岑矜的爸爸
岑矜的妈妈
岑矜的朋友
女人存号的方式相当直观,正经名称依次排列,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滑稽。
李雾盯着这四个名字,心头簇簇涌出一些欲笑的情绪。
“哦,”岑矜想起自己还没试着拨过:“打给我看看吧。”
李雾按进第一个名字。
隔壁传来音乐,李雾望向房门口。
“等一下,我手机没带身上。”岑矜掉头就走,快步回到自己卧室。
床上的手机还在振动鸣唱,岑矜把它捞起,刚要挂断,手忽然停住,转而按下接听键。
“喂。”
她说。
怕他忽视,她加大音量,又“喂”了一声。
李雾听见轻微的女声,忙将手机贴至耳边。
“还生气吗?”女人的嗓音隔着听筒,像沉在水底,比真实的要更温厚些。
可她依旧自信,当即断言:“应该不气了吧。”
少年唇畔浮出浅涡,久未淡去。
他羞于让这份笑意溢于言表,稳了稳才说:“没气。”
“真的?”岑矜明显不信。
“嗯。”他低声应。
她学他道谢,照搬他语气:“谢谢,谢谢弟弟。”
“……”
不逗他了,岑矜正声,将欠着的祝福补上:“李雾,明天就是完全属于你的明天了,放开来跑吧。”冷战不过夜是岑矜的处世原则,但这个晚上她依旧睡得不好,眼花缭乱的梦魇压得她透不过气,不到五点,岑矜就从床上坐起来,倚着枕头发呆。
她打开微信,点进吴复朋友圈。
意外的是,男人更新了一条状态,是张照片。
当中内容并不陌生,是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一名行人正从正门前走过,周体残影,好似夜间的魂灵。
吴复很会构图,仅用手机也能修出电影剧照的质感。他在审美方面天赋惊人,同部门的设计都说他文案出身实属屈才。
但无论走哪条路,他现在也是ACD(创意副总监)了,可以在高处统筹众生。
岑矜盯着这张照片,渐而被一股由浅入深的孤独感包裹,她很难分清这份孤独源于自身,还是吴复,又或者两者皆有。哪怕下面有不少同事、客户点赞调侃,热闹纷呈,它本身都是寂凉的。
岑矜心理平衡了点,她猜吴复也不好过。
她躺回去,打算将所剩不多的两小时觉认真睡完。
回笼觉的质量非常高,女人感觉才阖上眼皮,就被外面拉杆箱的响动惊醒。
岑矜拿起手机看看时间,随即下床走出房间。
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已经立在客厅。
是李雾,他穿着她买的那身运动夹克,袖子上是三叶草的经典条纹,一边黑色,一边金色,衬得少年多了些明朗朝气,但他将拉链拉至顶端,仿佛在刻意收敛这份尚未适应的张扬。
他黑白分明的眼斜过来,撞上她的。
刚要问声早,岑矜已率先启唇:“什么时候醒的。”
李雾回:“六点多。”
岑矜望向他腿边的拉杆箱:“都收拾好了?”
“嗯。”
岑矜对他的高效与省心毫不意外,笑了下问:“早餐想吃什么?”
李雾说:“都行。”
“我先回房间洗漱,你坐沙发上等我。”
“好。”李雾肯首。
岑矜退回房里,借着刷牙间隙,她利落地点好早点。更换好常服,岑矜走出卧室。
李雾果然很听话地坐那,默背书后的英文单词。
岑矜失笑:“明天就要高考了吗,这么争分夺秒。”
他有些投入,听见女人声音,才注意到她已经来到客厅。他眼睑低垂,最先注意到她细白的脚踝,她穿着一条驼色的九分裤,再往上,是灰咖色毛衣开衫,她今天散着发,浅浅的弯度,一侧被夹到耳后,有种漫不经心的柔软。
岑矜与村子里那些女人不同,共处这三天,她身上从未堆砌过任意一种鲜亮瑰艳的色彩,但她并不寡淡,相反很美,不费吹灰之力。
李雾双手将书阖上,视线快速从她脸上移开。
他把课本放回背包,刚要拉上,就听岑矜问:“手机跟充电器带了吗?”
李雾扬眸:“带了,”他补充:“在行李箱里。”
“好,”岑矜走向玄关,从自己包里抽出一叠钱,走回来放到茶几上:“这些现金先带着吧,不多,就两千块钱,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