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烧烤店店面很大,所以烟雾散得很快。她虽然对室内吸烟的行为感到不齿,却没有在呼吸上感觉到抑制和不适。
直到那道麻辣烤鱼上桌,她才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是那种放在铁盘里的、不带汤的烤鱼。盘子下虽然没有炭火烤着,但刚从灶台断下来的铁盘温度依然高到离谱,于是满铺在鱼身下的干辣椒、干花椒随着底部蹿升的热度,噼里啪啦地响,不一会儿,辣椒和花椒的烟雾就混杂着焦酥鲜麻的鱼香,轰轰烈烈地冒出来,刺激得她喉咙干痒。
这场面让她不可抑制地回忆起高一那年,在欢乐时光聚餐那会儿。脊背僵了僵,在礼貌和活命之间权衡了两秒,最后果断跟旁边的唐维维说了声:“我出去一趟,过一会儿再回来,你们不用等我。”
说完赶紧站起来,推开包厢的门往店门外走,想先暂时避开这可怕的地方,等这道菜吃完了她再回来。
包厢内有好几桌,大家畅快地喝着啤酒饮料,时不时就有人出去上厕所。所以几乎没人特别注意到宋杞的动向。
包括唐维维,她也以为宋杞就是吃多了喝多了要去卫生间。
但有个人却注意到了。
当时就坐在包间门外的严诺。
他看着宋杞捂着口鼻,慌慌张张地从他面前走过去,连外套也没穿,就推开店门迈入室外,就意识到这个姑娘有点不对劲。
于是抬头,对前几天刚勾搭上的大一妹子说:“让小朋友吸了一晚上二手烟不好意思,我出去抽两根再回来。”
说着,掏出钱包放在桌子上:“还想吃什么再继续点。”
妹子没多想,反而羞赧又娇憨地点点头:“好的,哥哥。”
这声“哥哥”让严诺十分受用,他又亲了亲这妹子,还仗着店内热闹喧嚷没人朝他这边看,把手伸出去隔着毛衣捏了把怀中人的胸,刻意压着嗓子好让声音听着更有磁性一些:“小孩儿真乖。”
虽然打死严诺他都不会承认,他现在跟大一妹子谈恋爱,并且不许妹子叫他“学长”而是喊他“哥哥”,他不叫妹子大名而称呼她“小朋友”,是受了姚星河的刺激。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自己其实是清楚的。从大一冬天,乔唯一踩着他的尊严和脸面盛赞姚星河的外貌开始,他对姚星河就已经恨之入骨又嫉妒如狂了。
姚星河明明那么矬,而且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母,要家庭没家庭,要地位没地位,要关系没关系,要钱没钱。
凭什么他能把乔唯一这样高傲的人迷得七荤八素,又能毫不动心地转身就走。
凭什么他能连续三年拿到国奖,且在这个学期接过校长亲手颁发的校长奖学金的证书。
凭什么他能勾搭到这么嫩又这么漂亮的大一小姑娘,小姑娘对他不离不弃,还“哥哥”“哥哥”的叫着,嗓音又软糯又清甜,神情又欢喜又乖巧
这般忿忿着,忍不住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推开烧烤店的玻璃门。
前天景行下了一场暴雪,紧随其后的是断崖式的降温,于是雪化得寥寥,反而堆积在街边成了蜂窝状的冰块。
女生就蹲在墙边的冰块旁,嗓子好像不太舒服,断断续续地咳嗽,还时不时抚着前襟加深呼吸。
严诺单手插着口袋观察了会儿,忽然想到她往外跑的前一分钟,服务员刚端进2号包间一份烤鱼,心中当即有了判断。
小姑娘这是,很怕烟啊。
能考进景大,还在商学院这种人精学院里“浸淫”了三年,严诺的智商和分析能力还是很可以的,所以下一秒他就确认方才的判断。
一个月前,姚星河在小巷子等他的时候,嘴里没有叼着烟,反而在嚼口香糖。明明大三那会儿还抽得很凶,可现在竟然开始嚼口香糖戒烟了。那应该就是为了宋杞吧,因为宋杞闻不得烟味。
想到这儿就很愉悦了,于是慢慢勾起唇角,把裤兜里还剩大半包的烟都倒出来。
正要跟身前的小姑娘打个招呼呢,可她率先听到了他这边的窸窣声响,于是骤然回头,清冷又沉静的眸光在他脸上停顿三秒后,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他掌心十来支烟上。
“这么快就出院了?”小姑娘站起来,压根儿没怕他,甚至错了错唇角,虽然话是在关心,但嘲讽的意味比夜晚的温度还叫人不可忽视,“当时伤得可挺重的,留下什么后遗症了没?”
“小嘴可真厉害,”他涎笑着,又掏出打火机,“就是不知道,这张嘴给姚星河用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可能是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给她讲过什么龌龊荤话,所以小姑娘懵怔三秒后,肉眼可见地被这句给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