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觉得他有这个能力。“路衡谦评价道。
薛枞虽然看上去也有几分诧异,却没什么表示。
“况且,黎江穆走得挺顺,今年没意外的话,该提副国级了。黎家这一代只有他从政。”路衡谦的语气里带着股微妙的轻忽,“别说沈安了,连沈易都没这个胆子。”
“不是沈安。”薛枞同意了他的说辞。
听上去像是知道内幕。
路衡谦也没有深问:“那他被冤枉一次,也算活该。”
沈氏最近本就丑闻频出,再惹到不该惹的人,自然会被不遗余力地针对。
天开始放晴,薛枞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若有似无的彩虹,过了许久,才问道:“什么意思?”
“之前南帆是被沈安推下去的,”路衡谦笃定道,“对吗。”
“你现在信了。”薛枞语气无波无澜,也没有露出沉冤得雪的劲头。
路衡谦迟疑了片刻,站定脚步,对薛枞说道,“还有哪些事,你可以告诉我。”
但薛枞没有配合他的诚恳,自顾自往前走,把在额前不断晃悠的雨衣兜帽取下,声音轻飘飘传过来:“不用,都没什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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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衡谦:没什么多说的,都怪南帆就是了。
第四十二章
这个夏天沉闷炎热得让人心烦。
程煜站在美院教学楼外的树荫里,目光灼灼地看着来往进出的人群,逡巡了一圈也没找到想找的人,便摘下棒球帽替自己扇了扇风,又揣着手,踩着影子来回踱了几步。余光瞥见城市另一头架起的彩虹,若有似无,大概刚下了场雨,心里有些羡慕。
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理了理被汗水沾湿的刘海,还没拨弄到满意的位置,抬眼一望,便恰好见到被十来个学生簇拥着往外走的男人。
阳光和树影摇晃在他缀着笑意的眉梢眼角,他时不时点头,与学生随意交谈着,神色悠然。
程煜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没必要整理头发了,他把帽子往脑袋上一压,一路小跑着往孟南帆的方向奔去。
似乎有好几个女生撑了伞,想着举高一些,顺便替孟老师遮遮阳,被孟南帆婉拒了。但伞面仍然混乱地碰在一起,又手忙脚乱地移开,不留神勾到了他的几缕头发和一个学生的衣袖,乱七八糟缠在一起。
程煜跑到孟南帆身后时,正听到此起彼伏的道歉声。
“这点儿小事,道什么歉,”孟南帆轻巧地揭过了,但碍于姿势不便,他也没能理清勾缠的发丝,便握住一端,用程煜朝思暮想的声音,向学生们问询道,“正好刚下课,谁有美工刀?帮我裁了就行。”
“裁哪里,头发啊?倒不如割他的衣服,”有男生翻出了把美工刀想递过来,但没敢帮他剪:“我可不敢”
孟南帆接过来利索地割断:“平时没见你这么胆小。”
“那不一样。要是不小心把您给弄丑了一丁点儿,明天开始,我们班至少得有大半儿拒绝帮我签到,”男生把刀片收回来放好,瞅了一眼孟南帆手里裁掉的几缕碎发,显然不至于影响形象,便继续贫嘴,“不过还好,孟老师您风采依旧。”
“对对对。”其他人忙着附和。
“话是好话,”孟南帆知道学生们的恭维是为了什么,又笑了笑,“明天作品还是都得交齐。“
听着严厉,调子却温和。
学生们嘻嘻哈哈地应了,还有人吼了一嗓子“求之不得”,另外一个就回“真他妈狗腿”,说完又害羞地补一句“其实我也是……”
“我看你昨天就画完了!”
几个人笑成一片。
但他们倒也不是装的。孟南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个性和他的画作一样闻名,他竟然愿意守着时刻表规规矩矩来大学当教授,哪怕只是客座,也是学生们此前并不敢设想的事情,开课之后当然巴不得多蹭几节,也不知道下学期还见不见得着人。能让孟南帆点评习作是求之不得的事,没人愿意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更别提见到本人之后,几乎全员成了他的拥趸。
刚出空调房,孟南帆也禁不住这股暑气,他松了松领带,解了领口上扣得严整的两颗纽扣。
“老师下课去哪儿呢?”站得离孟南帆最近的学生问道,“咱们要去聚餐,您一起吗?”
“下次吧,”孟南帆卷起白色衬衫的袖口,那上头沾了蓝色和灰色的颜料,非常显眼,“先回去换身衣服。”
他难得穿了正装,挺括的质地在他身上都像是柔软了几分。西装外套被脱下来搭在手腕,另一只手还夹着块画板。
学生的声音带着点遗憾,“您这借口也太不走心了,谁身上没沾点儿,”她开玩笑道,“哎,真是嫉妒您女朋友,这个点儿就忙着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