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郁荣当着穆枯山的面,说自己是郁声的老子,他想让郁声嫁给谁,郁声就得嫁给谁。
还说,如果自己不点头,穆家的四爷就别想娶郁声。
这话落在穆枯山的耳朵里,就两个字:离谱。
“我没掏枪,已经是给声面子了!”穆老爷子骂骂咧咧地蹬着腿,“妈了个巴子,他当自己是谁,居然敢威胁我?”
“老爷,您知道那不是人话,就更不要往心里去了嘛!”
“我没往心里去!”穆枯山没好气地甩开了三姨太的手,“拦着我做什么?我若真的想要他的命,他还能躺在地上喘气儿?”
三姨太被甩开也不生气,将手重新揣进手焐子,无奈地摇头:“老爷,您是没想要他的命,可您也得想想,您那一脚,正常人受得住吗?”
正常人都受不住,更别提郁荣这种养尊处优的老爷了。
毫不夸张地说,郁老爷子被穆枯山这么一踹,飞出去的时候,觉得自己见到阎王爷了!
“再说,郁老爷子这么趴着,待会儿郁声瞧见,该如何自处?”三姨太见穆枯山歇了发怒的意思,轻哼道,“老爷,您踹的可是人家亲爹,您不是给声出难题吗?”
穆老爷子的脑子没转过弯来:“怎么就是难题了?”
“您把人踹倒,声要是不扶,就是不敬长辈;声要是扶……这可是把他卖给拍花子的畜生,您让声扶,就是上杆子给声添堵!”
三姨太的一番话,把穆老爷子说蒙了。
他踹人,爽是爽了,却没考虑到郁声日后还要做人。
穆枯山幡然醒悟,懊悔地搓着手:“其实……我也没想踹倒他,是他……是他弱不禁风。”
言罢,快步走到瘫倒的郁荣身边,作势要把人扶起来。
郁荣吃了穆枯山一脚的亏,早就吓破了胆,见他伸手,哪儿敢反抗?直接躺在地上抽抽,叫都叫不出来,小鸡崽子似的被拎起来,两眼一翻,眼见着要晕。
穆枯山心里一凛,心道,郁荣可不能晕。
要是晕了,在旁人看来,岂不成了他把人踹晕了?
穆枯山念及此,虎目圆瞪,低喝道:“把眼睛给老子睁开!”
吓得半死的郁荣好不容易要晕过去,又被这一声低喝震醒,崩溃地缩起脖子:“饶……饶命!”
竟是连郁声的名字都不敢再提。
穆老爷子冷笑:“饶命?这得问问声……对,我们穆家的声,和你们郁家没有半点关系,懂不懂?”
郁荣哭丧着脸点头。
穆老爷子犹嫌不够,逼问:“说话啊,别光点头!”
“是……是你们穆家的声,不是……不是我们郁家的声。”郁荣一边哭,一边重复,“穆老爷,郁声从今往后,就是你们……你们穆家的人,和我们……和我们郁家没关系!”
穆老爷子这才满意,撒手松开郁荣的衣领。
谁承想,他一扭头,就瞧见了躲在穆闻天身后,不知何时站在穆府门前的郁声。
穆老爷子罕见地一噎,目光先落在穆老四面上,想从亲儿子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半点的端倪。可惜,穆闻天的注意力全在郁声身上,完全没察觉到亲爹求助的眼神。
穆老爷子只得去看三姨太。三姨太比穆闻天靠谱些,起码在郁声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不过再怎么察觉,她也没能拦住发脾气的穆老爷子。
三姨太给了穆枯山一个爱莫能助的微笑。
穆枯山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他知道三姨太是什么意思了……意思就是,他对郁荣的所作所为,郁声都瞧见了!
穆枯山的心里不由打起鼓。郁荣再怎么说,也是郁声的亲爹,郁声但凡有一丁点的心软,自己都讨不到好。
穆老爷子正患得患失地想着,郁声就嗒嗒嗒地跑了过来。
穆老爷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盯着小跑的欧米伽,直到他跑到面前,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郁声先对穆老爷子行礼,再垂首去看瘫坐在地上的郁荣。
他都快忘记郁荣的长相了。
自从他娘去世,他就明白,他之于郁荣,是累赘,亦是耻辱。
郁荣不需要一个病歪歪的欧米伽儿子,甚至不需要到了不愿意再见到他的地步拍花子成了郁荣眼里,郁声最好的归宿。
年过半百的郁老爷子,双鬓斑白,衣衫上沾满了雪和泥。
他仰起头,用浑浊的眼睛打量陌生的儿子。
郁声比在申城时更有精气神,脸上也有了血色,虽然看着还是很纤细,但眉宇间已经没有太多的病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