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因为免疫和败血症,几次差点丢了性命。这人身份只怕没这么简单,普通人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忍耐力。男子在心里又舒了口气,不过以后,他也不用再来这里了。心中这么想着,远远的却又听见了交谈的声音。
似乎是女子,他不太挂心,一如既往沉默地往前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直到和前方的几个人擦肩而过,他才回头看去,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穿旗袍的太太,后面跟着几个仆人,其中还有两个抱着孩子的保姆。大概是来上香的太太,他心里想着,看了看天色,又继续下山了。
空山寂静,一行人站在了禅院之外,这处禅院看上去久无人居,破败而荒凉,只是门前的台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你可知道,来了这,一年半载便不能离开了。我们费了多大周折找到这个地方,你是知道的,为了救他,老吴折了多少人马你也明白。”张兰停下脚步,看着寂静的远山,声音淡淡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有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静静的融入在这寂静的空山中:“兰姐放心,我绝不会离开这里的。”
张兰叹了口气,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面孔,张兰轻轻笑了:“有时我真是佩服你,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
山风阵阵,日光暖软,沈令迩垂下眼睛淡淡地一笑:“这已经比我想象中好了太多,兰姐,他还活着,这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说着,微微红了眼睛。
张兰摇着头叹息,回头看着两个保姆怀中的孩子,又回过头来看着沈令迩:“你也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日子说来过得也真快。”保姆怀里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是两三岁的模样,稍微小一些的,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似的扭动着身子。
“放他下来吧。”沈令迩轻声说着。
小小的孩子刚刚站在地上,走路还不稳当,摇摇晃晃的走向母亲,一把搂住了沈令迩的腿。沈令迩笑得眉眼弯弯,轻声说:“扶微今日要看见父亲了,开心吗?”
扶微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仰着头看着母亲,沈令迩笑着去牵他的手,扶微顺从地跟在母亲身边。张兰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忍不住一笑:“沈妹妹,你日后大概也能好过些了。”
沈令迩嗯了一声,忍不住笑着问:“兰姐,你说我现在想到他就在里头,离我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我竟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说着她抬起眼睫,泪水已经蓄满。
张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怕,快去吧。”
禅院的门虚掩着,沈令迩轻轻推开了门。
这不大的院落里洒满了阳光,沈令迩微微眯起了眼睛,接着她看见了那个站在树下的身影。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沈令迩呆呆地看着他,一瞬间红了眼睛。身边的扶微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大步地跑了过去,小小的身子还有些踉跄。
他跑到了那个身影前,仰起脸看他。
张劭溥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过身。
树影婆娑,他看见了那个扶着门的纤细身影,她穿着浅色的旗袍,长发绾起,眉目如画,竟与三年前没有变化。这双美丽的眼睛澄净如同湖水,温婉和沉静。
蓦地,张劭溥竟笑了,只是红了眼睛。
“令迩。”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眼睛里雾沉沉的一片。
扶微乌溜溜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张劭溥垂下眼看着这个小小的孩童,弯腰把他抱在怀里。
他是南征北战,倥偬半生的将军,身上带着的都是金戈铁马的味道,只是这个孩子却不怕他,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眼睛明亮而有神。
“你叫什么名字?”张劭溥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喑哑。
“扶微。”扶微仰起脸看着他,吐字十分清楚。
“扶微,匡扶衰微,果真是个好名字。”张劭溥轻声道,远远地看着张兰牵了另一个孩子走进来,心中微微一酸,吴旅长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沈令迩走到他身边,纤纤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梢。
“孟勋。”一开口,泪珠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张劭溥看着她,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这些年委屈你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他把扶微放到地上,轻声说:“好孩子,到你母亲身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