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犬_作者:倨川(5)

2021-06-09 倨川 甜宠文

  餐桌上,除了苍蝇的嗡声就是咀嚼的声音。

  沉闷中,我妈突然暴怒地尖叫,猝然将盒饭摔在地上,米饭像雪,撒了满地。

  我和凌卓被吓得一抖,惊诧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你们真了不起啊,家里死人了都不跟我说,住着不恶心吗?要不是今天去警局,我还不知道呢!”

  她站起来,指着我们两个:“你们别看着我了!姓凌的那只老王八暂时死不了!”

  她顺了口气,勉强平静下来:“你们也快成年了,读书还有一年,就一年,我供你们,我能给多少你们拿多少,不够你们自己赚、偷、抢,都跟我没关系。”

  我着急,脱口而出:“妈!我今年有美术集训!”

  戚嘉敏的柳叶眉拧成一股:“要多少?”

  “三万。”这只是学费,其他的费用我不敢再说。

  “三万!?没有!没钱就别学了!”她瞪大眼睛吼道,随即又想起什么,下巴点点凌卓,讽笑道:“问你哥啊,当初他也是跪着求我让你去学画画的,他说如果没钱他会解决。”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看向低着头的凌卓。

  我还记得当初我要学画画,凌卓劝我劝得最狠,他骂我自私,骂我神经病,告诉我别成天痴心妄想。那时我们天天打架,他怎么可能帮着求我妈?

  戚嘉敏拿起包回房间,不久拎着行李箱出来,“这晦气房子我住不下去了,我出去住,没事儿别找我。”

  一个鼓鼓的黑色塑料袋被扔到桌上,我妈又说:“今天去看凌海信的时候,他叫我把这给你们,他说就剩这点儿了。”

  戚嘉敏一走,我赶紧打开袋子,里面全是百元的钞票。我一张张数,数了三遍,只有一万二。

  我拍凌卓的肩膀,“喂,只有一万二,怎么办?”

  正发呆的他回神,缓缓开口:“三万根本不够吧,你集训到底要多少?”

  我算了一下,可能还需要两万,可我不想说,反正说了也凑不够的,“我也不知道要多少。”

  “五万够吗?”他又问,声音平静得好像五万根本不是问题。

  “凌卓,你他妈有病吧?你想怎么样?你能给我解决吗?还帮我求妈和凌海信?觉得自己可伟大了是——操!”

  屁股下的椅子踹开被凌卓一脚踹开,我整个人“咚”一声跌在地上。

  “出事了就想办法啊!用恶心的心思揣测我就能解决问题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我坐在地上大吼:“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你以为所有事都能解决吗?这么多钱哪里去找?卖肾吗?”

  凌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卖肾也得给你找回来。”

  我瞪大眼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失望和愤怒。他没再说话,转身走进戚嘉敏和凌海信的房间。

  我抱着膝盖在客厅发呆,几只苍蝇围绕着享受洒在地上的饭菜,时不时撞到我身上,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凌卓在搜钱。

  四周阴沉昏暗,阳光照不进来。老城区的旧房子,狭窄幽闭,墙灰地黄,家具陈旧,我们在这住了十七年。我妈和凌海信都懒惰好赌,就没想过赚钱换地方住。

  凌海信靠赌博维持一家的生计,手气好赢了钱,他就会带一点回家。这种时候,我妈才能给我和凌卓吃顿好的,也就一顿,因为她还要买裙子和化妆品。

  小时候,凌海信没钱时,我和凌卓就得到别家讨吃的。楼上的林奶奶条件好一点,所以我和凌卓肚子饿的时候,总是去她家蹭饭。

  当然,我们也有过一段好日子。七岁那年,凌海信“手气很好”,人也大方,总是给我和凌卓买玩具、衣服和鞋子。

  直到那天,我和凌卓穿着新衣服、新鞋子,背着新书包去上学,在路上雀跃地跑跑跳跳。经过早餐店门口时,店里一群人看见我和凌卓便破口大骂。

  “欸狗娘养的来了!。”

  “杂种,叫你爸还钱!”

  “诶!别这么说,那不一定是他爸,他妈不是万人骑的婊子嘛,也不知道哪里弄回来的野种。”

  “哈哈哈……”

  “……”

  他们越骂越上瘾,越粗俗的话越兴奋,气氛欢乐,像一群疯子。

  我和凌卓赶紧跑远,到了偏僻处停下来喘气。

  我一拍他的脑袋:“骂你爸呢。”

  凌卓翻白眼:“你爸。”

  后来,我们知道是因为凌海信骗钱,那些人才会骂我们。因为害怕被羞辱,那套只穿过一次的新衣服就被永远藏在了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