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_作者:言朝暮(207)

  钟应将一首回荡于心的乐曲即兴奏完,才无奈的回答道:“因为我好像体会到柏老师和冯先生‘拿得起,放不下’的心态了。”

  当过老师的人,心里总会惦记着学生。

  明明他教了熠熠没几天,他仍旧产生了深深的遗憾,连琴音都变得惆怅满怀。

  即使熠熠的天赋,不需要钟应去教导什么,他也放不下这个可爱可怜的小姑娘。

  浅棕色的十弦秋思,随着钟应随手一抹,颤动出低沉、浑厚的声响。

  复杂的情绪在空旷夏日散播得极远,回荡出百转千回的惆怅。

  厉劲秋静静在他旁边坐下,盯着这张少见的十弦琴,全然没有期待欣赏乐曲的闲情逸致。

  他听得出钟应的烦恼,更能听出这十根弦颤抖叫嚣着无处发泄的郁闷。

  于是,厉劲秋直白问道:“你和于美玲撞上了?”

  “铮!”的一声弦响,钟应不可思议的僵住了手,仰望厉劲秋。

  “秋哥,这你都能听出来?”

  满脸写着崇拜惊恐的钟应,惹得厉劲秋哈哈大笑。

  他自己伸手翻开茶杯,端起茶壶,坦荡的说:

  “还不是周逸飞打小报告,说你和于美玲单独谈了谈,就有事不去了,猜的。我的耳朵哪有这么厉害。”

  平时听听乐曲就能感受钟应情绪的厉劲秋,提前逮着小侄子问清楚了前因后果,有备而来。

  嘴上说着有事,结果窝在樊林的钟应,显然是遇到了麻烦。

  想不到,麻烦来自学生的母亲。

  厉劲秋没当过老师,更没带过学生。

  他这种一路叛逆疯狂过来的家伙,向来对教师行业敬而远之。

  主要是怕自己惹怒过的老师太多,积累民怨,导致自己去教学生惨遭报应。

  然而,钟应这么乖巧的学生,去做了更乖巧孩子的老师,还是躲不过严厉苛刻的家长。

  厉劲秋坐在燥热的庭院,喝着淡淡清茶,感受着荫蔽树林吹来的清风,听完了钟应的简略复述。

  连生熠的病情,连生熠的渴求,还有于美玲曾经期盼又最终落空的愿望。

  都成为了炎炎夏日的一缕清风,拂过钟应的惋惜。

  他勾起指尖,将秋思的琴弦挑得泠泠作响。

  “我理解熠熠妈妈的心情,但是……”

  钟应皱起眉,“她太偏激了。”

  熠熠身体不好,于美玲的保护可以理解。

  可一味地否认熠熠的愿望,强行要女儿和她想象的一样乖巧,着实令钟应生气。

  “于美玲的脾气就是那样,出了名的苛刻挑剔,对待乐团的人都是颐指气使,当妈能好到哪儿去?”

  厉劲秋一点儿也不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不教就不教了,你方老师又不会怪你。”

  钟应向来羡慕厉劲秋的洒脱直接。

  他像是从不会庸人自扰的脾气,甚至觉得不去连家好事一桩。

  可惜,钟应在乎的不是于美玲的态度,更不是方老师责不责怪,而是熠熠。

  他为厉劲秋斟茶,诚意满满的请对方品尝。

  “秋哥,你和熠熠的妈妈很熟?”

  厉劲秋视线瞥过钟应孝敬的清茶,不客气的揽在面前,两杯都要。

  “我们没说过什么话,但我听过她不少八卦。”

  任何行业都免不了闲聊评述,厉劲秋印象中的于美玲,当得起一句优秀钢琴家,也当得起一声钢琴女王。

  但女王的称呼,并不仅仅赞美她气势惊人的钢琴,更在明里暗里指责她的霸道蛮横。

  久而久之,他们习惯臣服于她的脚下,只为了她弹奏出来的钢琴,无可取代。

  她曾因为首席小提琴的风格,不配合她的演奏主题要求换人。

  她曾因为音乐厅的灯光不够柔和,要求主办方换灯或者换场。

  厉劲秋听过无数抱怨、谴责,到了他这里都变成了一种隐隐的赞美。

  他说:“我没和她合作过,所以我很欣赏她。”

  一位不合作就不会产生分歧的女王,活跃在欧洲乐团,厉劲秋倍感欣慰。

  他看着钟应,认真说道:“如果每一个音乐家都妥协、都得过且过,那怎么能带来让观众满意的作品?于美玲对乐团们的要求,能够改掉那些家伙怠惰慵懒的习惯,我觉得挺好。”

  钟应懂了。

  一个固执坚持的作曲家,对一位严格挑剔的音乐家,英雄惜英雄。

  从某种程度上,他们就像一类人,为了心中的原则和信念,不肯轻易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