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努力表现,无非也就是想讨好母亲,多要一口零食罢了。与现在的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花花绿绿的零食变成了来来往往的男人而已。
上学从不迟到,是的,即使在床上多赖片刻,他也知道自己的责任,知道按步就班去完成他应做的事情。于夫人心底渐渐软了,她叹口气,于南望听见母亲叹气便知道有盼头,果然于夫人道:“既然这样,你就再赖一个月……”
话音未落,于南望高兴得抱着于夫人在她面颊上连连亲吻:“妈妈,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于夫人把他推开一点:“老大不小的还这样,粉都被你舔没了。”说是这么说,嘴角仍噙着一点笑意,多少母子关系从孩子青春期起便渐行渐远,长期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朝夕无话,于南望总归挑起了这条大梁,且对母亲的景慕依恋不曾因成长淡化,这令于夫人欣慰许多。哪怕私下里淘气一些,英俊能干又体贴乖巧的儿子,弥补了多半婚姻带来的不满。
哪怕当年这条路走下去的时候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隔着窗户眺望着凄风冷雨,和真正走上去被寒风吹得锥心刺骨,被冷雨浇得狼狈不堪,却要挺胸抬头做出一副高贵华丽的姿态,这两种处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生活总比你想象得更糟,孩子要这一点点甜头,也不妨暂且给他。于夫人抬手抚摩着于南望脸颊头发,仍旧是板着脸道:“涉黑的生意不要沾,后患无穷。”
“我记得了!”于南望此时说什么都是一口答应,整个人面庞发亮,脖颈微微前探,胸膛挺起,腰身笔直,强压着脸上的兴奋,身体却挡不住雀跃的姿态。于夫人随口问了几句公司事务便起身离去,那名混血保镖开着车在门口等待,于南望小跑着过去开门,恭送母亲上车走了,转回身吼了一嗓子,“老刘,叫戴兴滚回来见我!”
第40章
这是一处老旧的小区,六层红砖贴面L型板楼,楼下水泥围边污迹斑驳,甚至有成年人的粪便痕迹,物业几乎不存在,只有市政环卫工人每周两次来清理垃圾。
祁蓝带人冲上狭窄污黑的楼梯,楼道里一股尘土味儿,几乎每一层的拐角平台都被自行车占据了一半空间,有些居民不遗余力地将卖都卖不了八十块钱的破车扛到五楼,是连这八十元也损失不起。祁蓝在满墙小广告中找到了报警的门户,率众持枪破门而入,虽然他是出惯了现场,仍是被空气中弥散着的浓重血腥气刺激得打了个寒噤。
屋子不大,墙壁很久没有粉刷,老式家具家电,至少是二十年前的式样。客厅的天花板上,墙上,家具上,床铺、窗帘、地板……触目可及的地方,到处都是鲜血,一个血人歪着头坐在卧室门口,只能从头发和裙子上分辨出是女性。面部,喉部,胸部,身上遍布着深长的伤口,面上那一刀横着掠过她的鼻子,像是在面部中间开了一张不受颌骨控制的大嘴,几乎把脸切成了两个半爿,气管上也有一刀,祁蓝估计那可能是致命伤。女人的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歪着,像是洋娃娃的头被胡乱拽掉又戳回腔子里。祁蓝见惯凶杀案的受害人,一目了然是菜刀造成的劈砍伤,只是被砍成这个惨状的还真是罕见。
他持枪向里挪动,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名趴在地上的男性,背后观察不到伤痕,一条手臂压在身下,身下蔓延着一滩血,祁蓝蹲身检查脉搏,已经停跳了。两名刑警拍照之后把男人翻了过来,男人胸口上插着一把水果刀。祁蓝退出厨房,听见一名刑警喊他,他走到阳台上去,那里趴着一个约六七岁的光头孩子,头里脚外,没穿拖鞋,背后有一道长长的劈砍伤,从肩头一直到腰际,深可见骨,一条蓝色小白花的睡裙染得斑斑驳驳,似乎是个女孩。女孩手里死死捏着一只肮脏的灰兔玩具,也沾染了鲜血,可她幼细的腕上脉搏还在微微跳动。祁蓝给了个眼色,那名刑警立刻拨了120,祁蓝把手枪插回腰间,在房间里迅速转了一圈,扶住另一个阳台的三折拉门狠命一踹,踹掉一边门扇,在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把女孩放在上面,和同事一起抬着女孩跑到楼下。
楼下已经围满了无所事事的居民,灯光闪烁的警车一开进这座小区,就成为小区居民的关注焦点,有人说是大奶抓小三、有人说是奸夫砍死了老公,还有的说是抓赌的、拿黑帮的、绑架人质的,一个个说得脸庞发亮,唾沫星子横飞,平日里哪有这么劲爆的新闻可看,等祁蓝和另一名刑警抬着一床被子下来时,那被下不断渗出的鲜血简直为说出了人命案的群众增添了最完美注脚,叫喊的声音都大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