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才好?】
说起来也不能怎么办,因为清居有过交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只是不管如何努力,眼底可见的未来只有摔落谷底而粉身碎骨一种结局。
(我是大学二年级的男生。我想投稿木村伊兵卫摄影奖,你们觉得如何?)
昨晚在摄影相关的网站上发出提问,起床后看到下面多了许多条回答。在众多堪称为唾骂的回应之中,仍有几个简洁明确且有意义的条项。
(你应该立刻去看医生)
相当实在的说法,让平良感觉有如在残忍小孩脚边困惑逃亡的蚂蚁。与清居的生活幸福得像是受到神的祝福,又痛苦得像是承受神的惩罚。但是平良绝不愿忏悔自新。想要有所收获就必须做好牺牲心灵和平的觉悟。
然而还是想不出具体的方法。
追究到底,自己真的想成为摄影师吗?
听到清居命令自己以职业人士为目标时,亢奋地认定那是待在清居身边的唯一办法,却因大赛第一阶段落选而认清了自己有多么自不量力。反观自己,除了摄影哪还有别的长处?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吗?更基本的,有什么是自己能力所及?
平良质问着自己并发现答案都是没有。
怀着遗憾的心绪,将染成亮色的栗子陆续放到蛋糕上。
今天在工厂上十点开始的夜班。永无止境的甜点串流,工厂内充满甜腻香气,替流淌于金色河川上的金色栗子蛋糕放上金色的栗子。一颗值多少钱呢?累积起来变成薪水,接着成为与清居生活的支柱。
偶而生起一辈子就在这个工厂工作的念头。像只受人饲养的羊,沉默而平静地重复把栗子放到蛋糕上的动作,回到家里有清居陪伴。若能这样和平度过一辈子该有多好。不用斗争,不必挑战,更不会面对失败。
生产线的另一侧,视安奈为自己唯一星光的设乐站在对面。同样戴着防尘帽与口罩,只能看到眼睛一带。他的眼神如死鱼般混浊无神。与上次在大雨中望着安奈时完全不同的眼光。设乐的薪水绝大部分都贡献在安奈身上。
把这样的事情看作劳动的乐趣算是一种逃避吗?
设乐本身觉得幸福,但旁人看来是否觉得可悲?
然而平良自己也用类似的眼光看着所谓的旁人。朋友数量便是一个人的魅力指标,上传到社交平台的漂亮照片就是生活充实的证据。大家都拼了命地想给人充满乐趣的印象。自己并不想用那种空虚的方式过活。
平良总像这样站在不同位置冷眼视之,实际上还是多少察觉到自己只是靠着否定他人来保护充满劣等感的自己。以为看透的道理其实还有另外一面,宛如千层酥一般折叠好几层的心理状态。而清居给了自己从中脱离的提示。
---加油咯。
大概也只有这个办法。大学二年级,明年就要参加求职活动。再怎么视而不见,找再多借口,如何厌恶都不得不努力的时刻。总有一天必须离开舒适、没有痛苦与忧郁的世界。好可怕,好麻烦,好讨厌。
但是,如果这样能够留在清居身旁的话---
【...加油吧】
在口罩下低声吐露。几乎无法相信这是自己。一向超级讨厌加油这句话。以往视之为不懂体贴之人的言语暴力。
【...但还是要加油】
如此嗫嚅重申,设乐往这头瞄了一眼。
到达表参道车站时,其他人已经集合。
放暑假之后,隔了好一段时间才跟社团团员们碰到面。这天是与O大合办、邀请职业摄影师参与的摄影会。放暑假前就谈好的活动,本来团选不参加,经历一连串挫折才改变心意。
【摄影会地点不是奥多摩吗?】
众人一起前往与摄影师约定集合地点的路上,平良问小山。
【本来是,后来因为野口先生的行程才临时变更的样子】
【今天的特别来宾。常常帮艺人拍写真集的知名摄影师。本来是不会参与教学活动的人,是靠O大社长的人脉请来的...听到这消息,我本来还挺开心的】
有种言外之意的口气。
【不意外地是个行程满档的大忙人】
顺着小山的视线望去,时尚感满点的咖啡厅前聚集了一大票人。像是在进行某种摄影工作,现场还有几位连平良都认得出来的知名模特儿。夏天还没过却已经穿着秋季风情的长袖服装。八成是在拍摄时装杂志的照片。
【那边捧着相机的就是野口先生】
推估年龄三十五、六岁,身材瘦长,留着短发。休闲风仍不失时尚感的打扮很有负责艺人写真集或时装杂志的摄影师风情。本人就跟模特儿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