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_作者:花满楼(66)

2022-03-23 花满楼 ABO

他现在正在塔的外部,不会受到放射物波及,基地建在地面上的部分已经塌下来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在下面多等一会儿救援。

好在这会天还亮着,气温不算很低,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突然间遮在他头顶那块石板被一脚踹开,出现一个豁口,大把的阳光漏进废墟,紧接着一个人从豁口跳下来,一手提着枪,枪管披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

光线实在太刺眼,庄逆着光看了老半天,最后从军靴才辨认出来是谁。

“你来干什么。”

“塌方了还关闭通讯,等着当烈士吗?!”蒋危显得很激动,三两步跨到庄面前,粗暴地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

地下空气流通本来就不好,庄穿着湿衣服跑了一路有些感冒,晕晕乎乎的,差点给他这一下摇吐了,忍着恶心解释道:“……我有点累了,想睡会。”

蒋危看他脸色发白,赶紧松开手,一下子声音都变轻了许多:“组里打电话去叫起重机了,进山估计要一天,我来陪陪你。没受伤吧?”

庄摇了摇头。

蒋危靠着他慢慢蹲下来,枪横放在腿上,打算抽一根烟缓缓。

信息素激起的欲潮并没有减退,那枪管此时对庄而言就是个定时炸弹,他刚摸出烟,庄就一转脸背过身去,蒋危吓得差点把烟扔了。他僵着身子想了半天,看见庄后颈上洇出的汗才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枪换到左手边,然后又朝庄挪了半步,看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屁股才敢坐实了。

短短几分钟内,蒋危用他简单的脑回路做了无数种复杂的设想,把日子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排查出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脸色一时变得非常难看。

但这种环境下他必须不能发脾气,除非这日子真不想过了。

蒋危酝酿了好半天,努力挤出一个笑,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来的时候没带药……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帮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蒋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小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很少会过问别人的意愿,蒋老司令把他当命根子疼,想要什么都满足,旁人忌惮他的家世,即便军区大院那些发小也都是顺着他来的。

在处理与庄这段感情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抢过来就好了,他在庄心中的形象已经坠崖式直降,也没有什么挽回余地。他亲手抹杀了少年时的一切,用对待普世众人的手段去对待最喜欢的人,最后朝着错误的方向一路走到黑。

直到他在庄的精神图景里,看见了曾经那样称得上美好的回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庄心中有过这么正面的形象,有过能与他并肩站到一起的资格。

在耳麦里听见基地要进入自毁程序时,他第一次觉得命运可以这样捉弄人,不愿给他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还有那么多想法没来得及实践。

蒋危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听到庄跟他说话才回过神来。

“……我想进入你的精神图景。”庄垂着眼睫,鼻梁上的细汗盛满了日光,“构建联系,帮我分散一下注意力。”

“好,好。”蒋危立刻应下来,哪怕是这个答案,已经足够让他高兴一晚上。

庄调整了一下呼吸,正准备开始时,想了想,又说:“把眼睛闭上,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

蒋危立刻乖乖照做。

庄这才阖起眼,集中精神力开始构建联系,这次他选择的方式很温和,蒋危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就成功了,但庄只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待了两分钟就退出来。

“对不起……”蒋危好像意识到了问题,手忙脚乱地解释,下意识要睁眼去看他的表情,“我努力控制一下。”

“不要睁眼。”庄皱着眉提醒。

蒋危刚掀开一条缝的眼皮又合回去,对自己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感到十分抱歉。

“你什么都不要想,跟着我的思路走。”

蒋危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从前都是他主动去握庄的手,只能摸到骨骼的棱角,每一根骨节都在试图挣开他,第一次被庄握住,他才发现那双手也可以变得很柔软,皮肤细腻得像一泓泉水,渗入毛孔,清凉舒畅的感觉流遍全身。

进去之前,庄好像听他嘀咕了一句:“刚才你不肯开枪,我都恨不得一枪崩了那小子,现在看来他也算功德一件了。”

庄原本构建好的世界因为这句话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他想起了八岁那年一桩旧事。

大院操场后面的槐树下,两个小孩并排坐在花台上,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抄作业,钢笔在作业纸上刷刷蹭着。蒋危用老中医都辨认不出来的狂草字飞速写完作业,把本子一扔,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