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危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他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耷拉着脑袋想了很久,犹犹豫豫地,很没底气地问:“要是我从现在开始好好的不犯浑,我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们还能回到十七岁吗?”
庄看了他一眼:“……过完年奔三的人了,怎么还做返老还童的梦。”
“我听人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蒋危心态良好地安慰自己,笑了笑说,“好在以后的路还长,再怎么难我也会走下去,至于有没有结果,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给我下定论,你也不行。”
“你这人好没道理。”庄皱眉。
“枪杆子里出政权,我就是道理。”蒋危胳膊伸过去把他揽住,“那天在出口,面对门口那个看门的,你为什么不开枪呢?我真的害怕你被关在塔里出不来。”
庄闭眼思考了片刻,摇摇头:“人民警察的枪口对准人民,武器使用条例里没有这则条款,我爸也没这么教过我。”
“要是那天他抢在你前面开枪……”蒋危不敢想下去。
“海涅说死亡是凉爽的夜晚。”庄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平淡地说,“如果有那一天,就当我去看那个良夜了。”
四天后,清雪工作终于初见成效,白遇河从兵团调来的重机械终于开进雪山,把埋在废墟下面的人挖了出来。
那天蒋危不管不顾跳下去,随身就带着两包压缩饼干和一只军用水壶,两人硬是靠强硬的体能熬过去了。好在都没受什么大伤,房梁塌下来时,庄胳膊上擦破了点皮儿,硬是被蒋危拉着给包扎起来,又注射了一瓶葡萄糖才放他去休息。
等工人把废墟清理完,白遇河带着助手下了一趟塔,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一回到营区就连夜召集行动组开会。
庄睡了足足十个小时来失温带来的衰弱,等他赶到会议室人已经来齐了。
“被扣押的人质都救出来了,跟这边登记的失踪人口也对了数字,没有遗漏。”白遇河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电脑,“塔开启自我保护程序,所有数据都没了。”
庄进来带上门,手插进风衣口袋里,靠在墙上静静等待下文。
白遇河说:“黎宗平没有找到。”
“尸体和痕迹都没有?”
“屋里养的几盆花都带走了,走得挺悠闲。”白遇河明显一肚子火。
庄点点头:“早有预料。”
蒋危心想你快别说话了,等会儿给气死了,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赶紧转移话题:“联系上北京没有?”
白遇河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拿出蓝牙耳机按进耳朵。
过了没多久,电话那边就接通了,白遇河沉着脸开始汇报情况,蒋危一边听着,在会议桌下面摸庄的手,抓着那五根细长的指头折来折去玩。
他从上初中就喜欢这么干,两人身高总是差一个头,升国旗站队的时候刚好排在队伍最后两个,他在后面骚扰庄,就等听班主任喊那一声“你俩干什么呢”,然后掌心那只手飞速抽回去。
“组里没有人遇险吧?”会议厅里突然响起蒋师长的声音。
庄一下子抽出手,不动声色地离蒋危远了点。
蒋危懊恼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原来是白遇河把远程视频打开了,会议室荧屏上突然出现好几张严肃的脸,他老爹抻着脖子,就差把脸怼在镜头上找儿子。
“没有受伤。”白遇河这才回答了一句,又把屏幕切换回来。
电话里接着讨论了十来分钟,对黎宗平的去向没有半点眉目,最后上面决定让行动组先撤回去。
散会的时候,庄走在最后,白遇河忽然叫住他:“庄队。”
庄的手在门把上停了两秒,慢慢把门推回去,关上,转过身。
白遇河站起来,隔着桌子看了他很久,突然道:“爆破点位挺巧的,后来我进去测了一下,打在那个位置形成的冲击波刚好达到监测峰值,偏一点就触发不了自毁程序。”
庄想了想,说:“我们两个都很准。”
白遇河突然笑了笑,感叹起来:“有恃无恐真好啊,那堵墙的厚度伯莱塔根本打不垮,知道有人在外面接应,才敢把子弹都浪费在上面吧。”
庄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一开门蒋危等在外面,手里抱着外套围巾,看见庄出来了,就把外套递给他,抖开那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堆在他脖子上。
“说什么了?”
“没事。”庄抱着衣服翻了翻,把别在胸前的警徽摘下来,轻轻放进口袋,“我可能干不了警察了。”
蒋危嗤笑一声,伸手搓了搓庄的脸,“多大点事儿。火箭弹是我打的,他让你担责你就得担?放他娘的狗屁,他说话有用吗,他还没你男人官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