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_作者:青山埋白骨(186)

  吃完饭,他跟朗颂说要带朗月去巷里走走,消消食。

  朗颂擦干手上的水珠:“哥,等等我,我也去。”

  三人沿着昏暗的小巷来回走了两趟,朗月熬不住困意在孙谚识肩上睡着了,他们才回家。

  进了房间,孙谚识把装了衣服的手提袋拿给朗颂。

  朗颂微怔,尴尬道:“哥,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孙谚识笑哼一声:“不是什么礼物,觉得适合你就买了,拿着吧。”

  朗颂接过袋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白天朗朗晴空,夜深人静却突然刮起了大风。孙谚识率先洗完澡上床,平躺睁眼听了一宿的风,回过神时天已经亮了,朗颂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他慢慢转身,将脸对着墙壁继续装睡,听着朗颂穿衣洗漱又去朗月房间收拾东西的声音。他没吭声,也没有起来帮忙的想法,直到朗颂开始往楼下搬东西,才不得不起床。

  朗月站在院里,穿着昨天新买的鹅黄色羽绒服,白净的小脸被一圈毛领围着,像个洋娃娃。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孙谚识,刹那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汹涌而出,呜咽着奔向孙谚识。

  孙谚识疾步下楼,捞起朗月紧抱在怀里。

  朗颂瞧了一眼,眼眶刺痛,咬着牙关将两个纸箱扛上了肩,闷声道:“车来了,我先把东西搬去巷口。”

  孙谚识没应,喉结抖得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用指腹轻柔地帮朗月抹掉脸上的泪水,泪珠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滚落,怎么都抹不干净。小姑娘隐忍的抽噎声让他肝肠寸断,心痛不已,他红着眼眶埋进朗月的颈窝。

  孙谚识把朗月哄住,抱着她坐到了店门口,两人依偎在一起,对于朗颂的忙碌视若无睹,企图用袖手旁观对抗时间的流逝。

  在朋友的帮助下,很快便将所有行李都搬上了巷口的小皮卡。朗颂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巷子,每一步都像踩着钉板上那般刺痛、艰难,但他知道,只有自己往前,孙谚识才能毫无负担地往前,他咬起牙关若无其事地一步步向前,终于走到了孙谚识的面前。

  “月月,”他朝朗月伸出手,“走了。”

  朗月水灵灵的眼睛哭得红肿,已经平静的情绪在听到“走”这个字眼时又翻涌起来,眼眶顿时盈满泪水,双手本能地去攀住孙谚识的肩膀。

  孙谚识拍拍她的后背,温柔低声道:“乖宝,忘记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了吗?”

  朗月逃避了片刻,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用颤抖的哭腔叫了一声“谚爸爸”,又亲了孙谚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扑向朗颂。

  朗颂滚了滚酸疼的喉结,哑声道:“哥,那我们走了。”

  孙谚识一眨不眨地看着朗颂:“照顾好自己和月月。”停顿良久,又说,“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欢迎你随时回来。”

  “嗯。”朗颂艰难地点头,“哥,保重。”

  孙谚识倚着墙壁站在原地,目送着朗颂一步步朝着巷口走去,眼看着那背影一点点变小。脑中蓦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天,也是同样的场景,他站在门口看着已经走远的兄妹,咬咬牙趿着拖鞋顶着烈日追了上去,然后说:“我家空房间租给你。”

  他播下一点同情,收获了两份亲情。

  “汪汪汪!”

  黄豆的叫声唤回了孙谚识涣散的神思,他垂眸看到了自己迈出去的右脚,慌忙收了回来。

  黄豆看着巷口,又仰头看着孙谚识,急得团团转,带着一点怨气朝孙谚识乱叫,好像在说“你怎么还站着,怎么还不去追”。见孙谚识仍旧不为所动,挣扎着来回看了两次,撒丫子奔了出去。

  孙谚识抱臂看着,也不叫也不阻拦,他只会盛狗粮,而朗颂会拌好吃的狗饭,想来黄豆应该也更想跟着朗颂。

  毛茸茸狗尾巴消失于视线之中,孙谚识垂眸收回目光,一扭头看到了站在自家门口的张老太。

  自摔伤了之后,张老太安静了不少,也苍老的很多。她扶着墙壁,浑浊的眼睛紧盯着巷口,喃喃着:“走了,都走了,统统都走了……”

  孙谚识轻叹一声:“是啊,都走了。”似是应和,似是自言自语。

  他转身进门,慢吞吞地走进柜台坐着,把手臂搁在柜台边缘,无精打采地将头搭了上去,把脸埋在臂弯中。

  少顷,屋里响起了细碎轻巧的踢踏声,是狗爪子踩着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