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是为了你……南宫炎。”
宁卿卿转身闭眼,终于泪盈于睫。她脚步不停,忽视周围探究的目光,三言两语打发了随行的看护,一路走出医院的大门,正值午后,外面的阳光白亮亮的,宁卿卿伸出手掩在额头上,遮住晃眼的光亮。眼前是宽阔的街道,行人穿梭,车水马龙,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正值最好的季节,馥郁芬芳。
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而所有暗潮涌动的未来危机,都隐藏在不可知的背光处。心脏为了前方的巨大挑战而剧烈跳动着,宁卿卿顿了顿脚步,终于倔强地咬紧嘴唇挺起胸膛,迈开步伐,义无反顾。
而病房里,南宫炎在宁卿卿背身离开后睁开眼,目光追逐着娇小女人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的远点。他懒懒回过头,目光晦涩地映在厚厚的病历上。左手没有另一只纤细手掌温暖的交缠,彻底空闲了下来。南宫炎笨拙地把病例拢在一起,也不想翻开,直截了当地撂回到置物台上,不知怎么牵扯了刀口,冷汗瞬间滚落下来。
他咬着牙,小口小口吸气,好容易才把这阵让人呼吸困难、眼前发黑的疼痛忍下来,不由掀起半个自嘲的笑容。
这间重症监护室如同囚笼,而他被迫困于牢底,再多挣扎都只是困兽之斗罢了。当初他气急败坏地把宁卿卿囚禁在别墅,并没有觉得怎样,现在才知道自由珍贵,远胜万千至宝。
南宫炎叹了口气,不愿承认心头逐渐升起的对宁卿卿的些许抱歉和走投无路的期待——公司走到这一步,所有赌注,还真都压在了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身上。
然而从医院的一言不合、分道扬镳开始,南宫炎就再也没见到宁卿卿。他开始因为身体虚弱,一天倒有半日在昏睡,后来转入普通病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身边却没人陪伴,南宫炎这种病况需要大量时间静养,所以非直系亲属很难进入病房,公司的人偶尔能排到号码进来探视,但时间短暂,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近况;问起宁卿卿,更是一个个遮遮掩掩。碍于自尊心,南宫炎不愿主动要求宁卿卿来见他,所以短暂的谈话也就都不了了之。
南宫炎卧床不起,第一次产生了孤立无援的烦躁不安,对宁卿卿的心情,也从开始的些微愧疚和不愿言说的想念,日趋偏激。病痛助长了他的猜忌,而不能亲力亲为的失控感,更像毒蛇一般,日日噬咬着心脏。南宫炎知道这其中有大半源于自己的胡思乱想,所以更加不愿吐露,可千万种可怕猜想,还是成群结队地从心底掠过,掺杂在一个又一个噩梦里。
他并不知道,那个自己放在心底咬牙切齿的诅咒,又在梦里盼着出现的女人,其实每天都会来,只是总是赶在午夜,或者别的什么他睡着了的时候,隔着病房的玻璃壁偷偷瞧上那么几眼。
谈判对于宁卿卿是全新的领域,比起得心应手的微雕,更不知道要困难多少倍,这三五天,宁卿卿也不知多少次,为对方电话里的胡搅蛮缠而筋疲力竭,又在一个个寻找有力谈判依据的漫漫长夜里焦头烂额。这单生意实在紧迫,南宫炎又在最严重的恢复期,不能进食饮水,全靠营养液和鼻饲完成最基本的营养需求,不过也算推后了宁卿卿照顾南宫炎饭食的时间,得以全神贯注。
宁卿卿知道南宫炎心情不好,更加不敢去触霉头,在对方的冷言冷语里,消耗掉自己为数不多的信心。毕竟现在,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自信满满地跨进去。
哪怕是鸿门宴……
第38章 龙潭虎穴
手指紧张地握紧手包的提链,指甲一点点嵌进肉里,带来轻微的痛感。夜色暗沉,漆黑的天幕上星子闪烁,灯红酒绿的都市之夜里,宁卿卿顶着夜风,踌躇地站在一幢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心脏狂跳。
酒店牌匾上书写着“温柔湘”这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从外面打量大厅时,只觉得黑洞洞的一片,时不时还隐约有恣意疯狂的摇滚舞曲和模糊不清的嬉笑从酒店深处溢出来,和谐音中透着的不怀好意交织在一起,愈发显得这里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销金窟。
这情景不由勾起了宁卿卿灰色的记忆,她忍不住紧张地吞咽了下,把掌心攥得更紧,仿佛手里小小的手包可以当作救命的支撑一样,一面努力数着呼吸心跳平复自己。
可还没等她彻底平静下来,“销金窟”门外的“把守”就突然朝她大步走了过来,宁卿卿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半步,又咬着牙生生把脚步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