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澜摊开手,他的五指纤长,指尖圆润,可是手掌却很粗糙:“你看,就像我们俩的手一样,我的已经全部都是伤疤了,这些伤你看的到,知道它的痛。可是你觉得,这些伤,过了这些时候就好了,但它们消失不了,永远地就停在那了。我和你相差的那么大,可我还是喜欢你,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你的那些缺点其实就是我向往的,因为它代表你的人生,你的过去是可以让你无忧无虑的。可是你不能永远这样,你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骗我说要和我一起去经历这些,然后呢?在真实地面对这些之后,像那个女人一样的走掉?我不允许。穆北,我不允许。你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我,可你连为了我稍微成熟一点都做不到,你真是残忍。”
穆北:“不是的,我了解你的。”他急得小脸通红:“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知道你喜欢看什么书,还知道你生气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我都知道!”
云音澜:“然后呢?你知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在想什么吗?知道你在亲我的时候我想干什么吗?”他低下头,凑在穆北的耳边说了一个下流的字眼:“知道我想这样对你吗?”
穆北说不出话了。云音澜:“你瞧,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只是了解那个在人面前的云音澜。你知道的,战军知道,陈鸢知道,甚至邱耐冬也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其实不就是个表面的云音澜呢?”
穆北:“不是的。”他坚持着:“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哦?”云音澜说:“那你知道吗?当年你掉到公园里的水池里,是怎么掉下去的?”他看着穆北的瞳孔慢慢睁大,心在这一瞬间变得又酸又苦,觉得自己像个妇人之仁被逼上刑场的侩子手,凌迟一样地折磨着自己和对方:“我推你下去的。”
穆北第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推你下去的。因为我觉得很嫉妒。我讨厌你这样的空有热情没有眼色的人。可你有我梦想的一切,强壮的爸爸,温柔的妈妈。我觉得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要把这些都给你?为什么我没有?”
穆北呆呆的:“所以你就把我推下去?”
“对。”
像无数个普通的欺凌案件一样。小孩子是没有恶意的,可这掩藏的本性却要更加残忍,更加令人作呕的多。
穆北蹲了下来。他的胃在痉挛,疼的他很难受。
云音澜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才是我的本性,你看清楚了吗?”他掠过穆北的那一刻,很想转身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扶起他,给他倒杯水,或者再道歉,然后再回到从前那样和气美满的样子。可云音澜不想这样做了。他的人生已经布满了荆棘和残缺,他不想再多加一条虚伪。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云音澜想,穆北也许会就此离开,然后在自己温暖的象牙塔里住一辈子,这样也挺好。而自己,终究会背负着这份不圆满,越走越远,孑然一身。
穆北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蹲了多久。他脑子乱嗡嗡的,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直到有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是梅青阳。
穆北没有动,他空荡荡的,连基本的生理反应也做不出来。
梅青阳忽然问:“你弟弟呢?怎么不在座位上了?”
第二十五章
穆北回头望过去。穆心果然已经不在位子上了。
这一幕成了往后的数十年里穆北都不敢回顾的过去。他无数次地从梦里惊醒,满身的冷汗,无数次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责问自己,为什么没有能看好穆心,为什么自己是如此的愚蠢和自私。他难过的无法入睡,心里面就像是破了一个硕大的口子,在漫漫长夜里空洞地注视着自己,从长夜到日暮,没有一时一刻地放松过。
穆北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询问所有自己见到的人:“有没有看见一个小男孩,这么高,短头发,眼睛很大的?”所有人都摇头说没看见,并且被穆北这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直到饭店的老板也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之后,云音澜才知道穆心不见了。他当下变了脸色,第一时间就要去打电话报警,同时要穆北赶紧告诉穆明皋和刘春玉。
穆北的手一直在抖,几乎拿不住电话筒。云音澜要帮他,却被穆北拒绝了。
穆明皋和刘春玉很快就到了,有热心的客人提供给了他们一些线索,包括看见穆心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吃东西的最后时间。穆明皋还算镇定,和饭店老板一起记下来客人的联系方式,他问:“店里有监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