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间,袁文才全程冷脸,倒是他的儿子袁章风度翩翩,引得丫鬟们纷纷侧目,沈氏和蒋夫人倒是有共同话题,两人都是前张先生内人的朋友,聊起来倒是愉快。
吃过晚饭,蒋夫人让人去军部找蒋寒洲,快到晚上九时许,蒋寒洲才从军部回来,只是一回来便去了书房,书房内,袁文才和袁章两人候在那里。
这是袁文才第一次见到蒋寒洲,有那么一刻,他似乎了解了女儿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乡匪。
三人几乎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第二日一早,蒋府便传出消息,蒋寒洲答应了婚事,婚期择日择来择去定在3月28日。
与传言一样,袁家是出了名的勤俭低调,连着婚事袁玉然也要求一切从简,只要求登报公示。
袁文才等一众家属尊重她的意见,唯一不同的是,虽然一切从简,但袁玉然却想要一个西式婚礼,在教堂举行。
蒋夫人犹豫再三,终是应了下来。
张嬷嬷站在一众好奇的丫鬟后,靠着临风院的月门外透过半月形的窗户远远瞅着坐在窗边的袁玉然。
“这个就是省城来的少夫人吗?”
“长得真是美呀,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
“可比那个未婚先孕的穷婆娘强太多了,咱们少爷好福气呀。”
五儿端着茶托儿从屋内走出来,一眼便瞧见人群后方的张嬷嬷,她缓缓走了过去。
丫鬟们见夫人的贴身丫鬟走过来了,面色齐齐一变,灰溜溜的跑开了。
五儿来到张嬷嬷面前,低着头,“嬷嬷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妥了,这两天秦嬷嬷伺候着,夫人总不舒服。”
张嬷嬷阴测测的笑道:“原先那个背捶是我亲手做出来的,几分力道几分手劲儿没人比我清楚,换一个重点的背捶,可没那么舒服了。”她伸手摸了摸五儿残缺的耳朵,“放心吧孩子,很快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帮你报仇。”
五儿低着头面无表情。
“新来的少夫人怎么样?”
“深得老夫人欢心。”
张嬷嬷道:“我听说新来的少夫人性子有些古怪?不让下人伺候?”
五儿低着头道:“少夫人对丫鬟婆子都十分客气,她说人人平等无需伺候,还说临风院太大了,从主阁搬到了一所小点的偏阁住,说是偏阁向阳临水,住着习惯,临风院一大半都空置着,现在是沈氏陪着她住,。”
“啧啧啧,果然是个怪人,我听外面的人说,这位大小姐在奉天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古怪,虽是大户,据说他们家住的院子还没有一个明华台大,地丈小要不了丫鬟,听说做饭洗衣都是她亲自动手。”张嬷嬷一脸无法理解的神情。
五儿沉默应对。
张嬷嬷又问,“她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屋里干什么?”
五儿低声道:“看书写字。”
张嬷嬷更是困惑了,这样奇怪的一个人,不是她们能看得明白的,她只说,“好好跟新夫人相处,没准以后她就是咱们的靠山!”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但是今年的锦县,清明时节不仅没有下雨,反而艳阳高照,气温回升,人们纷纷脱去冗重的大棉袄换来春天的长袖褂子。
停云低着头从主阁内数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拱门前,便听守在外面的家丁喝喝道:“滚回去,别给爷们找麻烦!”
“一共八十步。”停云暗暗的想,她生活在这八十步的空间里,来回的走,来回的数,寒洲在干什么呢?他真的再也不会来见她了么?他答应带她去见家人的……
杏花阁太偏僻了,很长时间里她独坐在窗前,想起那日对薄公堂的一幕,她对蒋寒洲说的话,他打她的那一耳光,每每回想,痛彻心扉,让她疼的止不住的发抖,直到抱着腿蹲下,将双膝挤压心脏仿佛才能按耐住那种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楚。
于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她相信寒洲,相信他一定会来看她。
夜晚的风携带着芳草香气,大婚前,蒋府灯火通明,除了杏花阁,到处充满勃勃生机,丫鬟们个个面儿喜滋滋的,毕竟新进门的少夫人身份金贵,平添了蒋家的社会地位,这些丫鬟们在蒋府做着丫鬟亦觉得颇有面子。
停云爬上高高的树干,扶着大树的枝干往远处眺望,蒋府像一个巨大的红色迷宫,一圈圈,一道道,大红灯笼高高挂,将错综复杂的甬道渲染成了纵横的沾满朱砂的玺印,给这个时代刻上了旧时的烙章,满眼喜庆而又令人绝望的红色,让人迷失而又闭塞的红,偶有丫鬟们的欢笑声从火红的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