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怎么样也睡不着,这样需要靠酒精和安眠药辅助睡眠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四年。闻意还没有大学毕业的时候,为了撑住孤儿院,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天加班,最忙的时候,连续一两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是常事。后来闻意大学毕业工作了,自己也逐渐升到了中层,独自支撑孤儿院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可是身体却似乎习惯了那样夜以继日的作息,每晚他都要在床上辗转反侧数个小时,经常眼睁睁看着天亮起来,后来他开始尝试吃安眠药,剂量越来越大,效力越来越轻,再后来,他不得不过上睡前酒精麻醉,醒后靠咖啡清醒的日子,而长久这样的后遗症,就是他开始有了心悸的症状。
下班后到酒吧流连,也似乎成了生活的常态。
男同事们都半嫉妒半玩笑的调侃——和方轲一起去酒吧,就是自取其辱,那里的女人见到他,眼里就再看不到别的男人。倒不是他帅得多么惊天动地,而是他身上那份孤独冷清的气质,总是让那些阅人无数的女人仿佛飞蛾扑火般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温暖他。而方轲也经常带在酒吧认识的女人去开房,只是大家渐渐发现,其他人喜欢的女人类型多半相似,可他每次带走的女人气质、长相都完全不同,而且,他从不两次招惹同一个女人。
奇怪的是,一夜过后,那些女人也从不再来招惹他,甚至还有男同事旁敲侧击地朝他打听用了什么办法杜绝纠缠。
摸出兜里的打火机在指尖把玩,方轲嘴角噙着淡漠的笑,他抬头看看不远处亮灯的便利店,想着要不要去买一包烟,然后眼前突然浮现那个人闻到烟味时皱眉的样子,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若有所思地慢慢把打火机放回衣兜里。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是空气一样,渗透在他生活里的每一个瞬间。想着她可能此刻正睡得香甜,方轲弯起唇角,这一次他的笑意到了眼底,脸颊上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拿出来看,不认识的号码。
“喂。”
“怎么走了?”
方轲唇边的笑意消失,眼神暗沉:“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那边的女人带着笑意:“无意看到你的名片了。你怎么走了?我以为我们……”
方轲打断她:“不要自以为是,也不要再打电话给我。”
那边的女人沉默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便有些斟酌的语气:“我以为,你对我是不一样的,你带我回来,却不像其他男人那样为了纵欲,昨晚我吐的难受,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方轲沉默。
那边的女人笑起来,语气却有些落寞:“我感觉得到,你在我身上找着什么人的影子,你看我的眼神,明明就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又故作轻松些:“但我以为你至少能等到天亮,我们好好告个别……”
方轲再次打断她:“你只有眼睛像她,你闭上眼睛就不像她了。我没耐心等你醒。”
那边的女人终于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怎么着,喝了酒面对其他女人克制自己,玩情深意重啊?真情深……”
方轲不等她说完就掐了电话,然后继续拿出打火机在指尖把玩。
克制?不,他并不需要克制,因为面对着这些女人,他根本没有欲望。
每一次他带会女人走,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某个部分像闻意,有时是眼睛,有时是发型,有时候只是一个背影,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变态,每次带走她们,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和她有一点点相似的女孩,被其他男人用那种充满欲望的眼神打量。
他对她珍重到,连与她相似的人,他都想守护。
而每次到了酒店,他也只是坐在床边发呆,有时看着那些女人和她相似的模样,他终于能和衣而卧,浅浅入眠。
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无法拒绝。
也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性,他打开和闻意的聊天对话框:“睡了吗?”但手指在发送的部分徘徊了许久,想了想,又删除。
方轲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CBD,司机打量他的脸色:“年轻人,赚钱重要,身体也重要啊,这样熬夜工作可吃不消。”方轲闭着眼睛不搭话,司机也就悻悻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