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揉揉他的脑袋, 自然地系上围裙往厨房里走。
花澈咽了口唾沫, 还是乖乖地把锡纸保温袋重新套在烤鸡上, 整个捂得严严实实。
他跟在裴煜后面进了厨房，站在水槽旁边看人折菜。
“怎么了？”
裴煜手上利落的动作没停。
“如果是交往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帮帮忙什么的？”
花澈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堆折好的绿叶菜，想帮忙又不知道做点什么，局促地晃了晃尾巴。
小狐狸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现在不一样了, 是真的在一起, 而不是裴教授单方面照顾他。
他也应该为建设这个小家而做点什么。
“不用，我来就好。”
“可是……”
裴煜伸手从水槽边捻起几根浅色的狐狸毛, 笑着举到花澈面前。
“你想吃狐狸毛拌饭吗？”
“那！那是偶尔会掉一点点的……”
花澈小声地辩解。
狐狸尾巴一卷，大团毛绒绒就卷进了他的怀里抱着。
现在还是深冬，没有到狐狸的掉毛季。
等真的到掉毛季，这个家里肯定到处都是他的狐狸毛。
他气鼓鼓地看了裴煜一样，抱着自己的尾巴走出了厨房。
没一会儿, 小狐狸又蹦哒着回来了, 手里捏着一个小勺子, 上面是挖的一团奶油蛋糕。
“这个奶油入口即化, 一点都不腻，像冰淇淋一样, 你尝尝。”
他像献宝一样把勺子递到裴煜的嘴边，另一只手还不忘摊在下面接着。
裴煜笑笑，低头一口吃掉那团奶油。
软软的小蛋糕, 香香甜甜的奶油，草莓味的。
特别好吃。
“是不是很好吃，我的眼光不错吧？”
小狐狸带着像蛋糕一样甜甜的笑，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
裴煜看着他的小狐狸，笑着回答：
“嗯，很甜。”
蛋糕和他的小狐狸都是。
花澈赖在厨房不走了，从后面靠着裴煜，把头抵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他把手环过来抱着人的腰，手背被热浪烘烤着。
身高差下，小狐狸只能从裴煜的肩膀处露出一个尖尖的狐狸耳朵尖，因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而耷拉下去，彻底藏在了裴煜的身后。
炒菜的火光出现在裴煜的脸上，小狐狸也好奇地从他的手臂边探出毛绒绒的脑袋，好奇地近距离看。
“好香……”
花澈小声感叹着。
他靠得很近，被炒菜腾起的热气蒸得脸红扑扑的，额前细碎的发丝也偶尔随着扑面的热浪动一下。
裴煜仍然专注着锅里翻腾的青菜，握着锅柄的手却不自觉紧了些。
背后贴着他的小狐狸偶尔用耳朵蹭到他的后颈，或者双臂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后背。
这小狐狸自从确立关系之后就变得特别粘人，总是毫无防备地就贴过来。
裴煜嘴上没说，心里已经暗爽出八百里去了。
“小心烫，去餐桌等着。”
没有帮上什么忙的小狐狸不满地抿抿嘴，转眼就瞧见裴煜拿锅铲的那一边衬衫衣袖掉下来了。
他硬是过去一丝不苟地把衣袖一圈一圈卷起来，还很认真地拍了两下。
裴煜看着蹦哒着跑出去的粉色背影，没忍住轻笑一声。
好乖……
吃过饭，裴煜又开始整理申请监护人的材料。
这次的材料比上回还要厚一些，裴煜做了更充足的准备。
花澈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材料上的签字和红色的印章，不自觉又想起上回当着裴煜的面发脾气，把所有的材料撕碎扔到人脸上的事情。
他局促地站在桌子边，默默地轻晃着狐狸尾巴。
所有的材料都被按顺序叠好放进透明文件袋里。
“小花，我预约了明天下午的大使馆办材料，我们一起去吧。”
花澈点了点头，从桌子旁边绕过去。
“裴教授……其实上一次，我真的是因为受了刺激……可能就是‘遣送回国’几个字吧……我……”
裴煜牵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身边带了带。
“过来，慢慢说。”
花澈坐到裴煜旁边去，紧贴着连一侧膝盖都碰到了一起。
“小时候我很喜欢海，海洋一望无际，出海回来的大人还会带回来很多好吃的。我在想，等我再大一些，我也要出海……”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坐船在大海上飘就是在小渔船里，里面又腥又臭，还有人会因为环境恶劣而死掉。”
花澈往旁边靠在裴煜的肩膀上，继续说着。
“我亲眼看着他们把生病死掉的人扔进大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喜欢大海了，我好害怕……”
狐狸耳朵都贴进花澈的短发里了。
“大海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
裴煜皱了皱眉，揽过花澈的腿，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搂着他的腰。
花澈由着人摆动他的身体，然后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上岸前，我的Omega父亲还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会有新的生活，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结果……他也死在了海里……”
“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岸边……”
小狐狸的声音抖了一下，垂眸时眼睛里已经出现了一点泪光。
裴煜颦眉听着，手掌贴在花澈的后颈处，粗砺的手指轻轻按揉。
他没有插话，只是很耐心地听，无声地给予安慰。
“我很害怕听到这句话……因为店长也会用这个威胁我……”
“有一次我逃跑，他把我关在海边的小船上，只用一根绳子绑在岸边的铁柱上。”
“一整晚，海风吹了破破烂烂的小船一整晚，就算我又哭又闹也没有人理我……”
花澈淡淡地说着，目光渐渐出神时失去焦距，语气已经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讲述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哭累了，也喊累了……指甲刮着木板，想掰开木板，跳进海里去。”
“海水的颜色好深……埋葬了好多东西，我那时候想，或许就这样让它埋葬我也好。”
裴煜完全明白了小狐狸为什么会如此应激，为什么会崩溃到哭得缺氧晕厥。
“遣送回国”四个字和绝望的大海联系在一起，和痛苦死亡联系在一起。
但□□，而是人祸。
现在即使是遣送回国也不会坐渔船，大多都是坐飞机。
那个人就是想利用小狐狸的创伤，把他一直困在店里。
“但是还是活了下来，只是再也没想过跑了……我不想死在海里，一点都不想……”
裴煜将他揽过来抱着，竟久久地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人为了控制一个可怜的漂亮Omega会做到怎样的地步？
裴煜抚着小狐狸微微发凉的手指，牵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他用双手捂住花澈的手，收拢后紧紧贴着。
小狐狸很坚强地活到了现在。
这样的故事，哪怕只是让裴煜作为一个医生倾听患者的故事，都会不可避免地同情心疼。
更何况现在，那是他的爱人。
裴煜沉默了很久，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
太苦了，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悲苦的文字。
而这样的经历却真实地发生在他的小花身上。
他紧抱着可怜的小狐狸，试图用无声的拥抱来表达无比复杂的心情。
“我知道你哪怕和我发脾气也是有苦衷，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解释，并没有真的生气。”
裴煜一只手护着花澈的脑袋，竟觉得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很苍白。
他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在花澈身上的经历，能改变的只有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