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星这种大拿老师讲课讲得好,偏心的情况也毫不遮掩。
洪鸣演示稿件结束,挪过椅子往讲台边一坐,拿名单开始点名让学生回课,第一个就点林含声。
“第二个孟檀,准备一下。”洪鸣扶正领带,击掌一次,“开始。”
前五个回课的同学都是班上有播音主持基础的,从小就开始学,每个人发音都标准,洪鸣还特地留意到了坐最后两排的赵逐川,点他起来问了名字,又让他坐下。
这是赵逐川第一次上洪鸣的朗诵课,手里的稿件随机分发,有诗歌、散文、台词、小说。
他刚好抽中了篇幅不短的小说。
“哇,你字这么多?”林含声看了眼自己新抽到的短篇诗歌,“要不我们换换?”
赵逐川漫不经心道:“没事,都一样。”
教室玻璃窗外,金姐来巡课,旁边还跟着每周偶尔能见得到的彭校长。
纪颂第九个回课,他抽到的是散文。
除了台词,他自己觉得最难的也是散文,之前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洪鸣就说他感情不够充沛,嗓子还没完全打开,知道短视频文字自动生成配音吗?你就差不多,念书像念经,重音有问题。
不愧是靠嘴皮子赚钱的老师,骂人都押韵。
纪颂忐忑不安地刚站起来,教室门开了。
彭校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旁的金姐探进半边身子,对洪鸣抱歉微笑,勾手喊人:“纪颂,你出来。”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极少有人来往。
整个开放式空间能听清第十位回课同学清亮用力的朗诵声——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全部被吹到窗外①。」
窗外,蓝天的饱和度拉至顶点,树梢头的绿意浓得近乎奢侈,蝉鸣随办公室厚重的门被打开而变得更加响亮。
彭校压着裙摆坐下,抿了一口茶水,双手交叉在胸前,皱着眉盯了纪颂好一会儿。
纪颂被盯得不太自在,站姿从最开始的昂首挺胸逐渐变成了手放交握着放在身前,只有把自己想象成校长的服务员才不会那么尴尬。
彭校终于出声:“你那耳洞,什么时候出去打的?肿成这样,感染了怎么办?你们表演生现在打什么耳洞,玩儿个性吗?”
金姐正在旁边接家长的投诉电话,刚想抽出空来帮纪颂一嘴。
纪颂直接说:“彭校,我是戏导生。”
彭校又喝了口茶,气得缓了缓,重新找回状态:“戏导生怎么了?你考不考表演?还扎这么一根钛钢钉在耳朵上,考试的时候你也打算戴吗?”
知道校长是怕自己拎不清,纪颂连忙低下头装乖:“考试的时候不会戴的。”
“彭校,”门外,赵逐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是我带他去打的。”
①《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是由当代四川省武胜县诗人李元胜于2013年4月创作的诗歌[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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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颂(耳朵突然不疼了):你真是神医!
小赵:。
第13章 五月
一时间,彭校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双方僵持几秒,彭校才注意到赵逐川耳朵上不仔细看就不打眼的小孔,挤出笑容:“原来是这样啊。说清楚就好了嘛。你们为什么打耳洞?钟离老师布置了新的角色吗?”
这个彭思芮和赵添青认识,两人是同一届从解放军艺术院校毕业的同学。
她在京南军区委培过,零几年就退役了,结婚结得早,丈夫在西南片区做生意做得还不小,怕她无聊,才在几年前投资搞了这么个集星。
都不用明说,当时赵添青带着赵逐川坐飞机来集星考察,连口罩和墨镜都不用取,彭思芮只瞥了一眼就惊呼出声,又说悄悄话,我的天哪,青青,这是你儿……
子。
赵添青接完话,只拍了拍赵逐川的背,快叫彭阿姨。
为了招募赵逐川入校,彭思芮还主动提议和赵添青签了保密条款,赵逐川不清楚具体合约内容,只知道彭思芮每次见到他都在极力克制来自长辈的关心,那眼神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彭思芮私下认的干儿子。
赵逐川没有回答为什么打耳洞的问题。
他走到纪颂身边,淡淡道:“彭校,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彭思芮刚想说点什么,她手机也响了,立刻笑容满面地接起电话,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抬起下巴,示意两个学生赶紧回教室上课。
风过林梢,办公室门缓慢合拢,蝉鸣声和教室内不曾停歇的青涩朗诵声将走廊隔开成两个世界。
纪颂朝教室望去:“你怎么出来了?”
赵逐川沉默数秒,明显懒得回答纪颂,过了好一阵才开口:“我是来看你怎么交代的,怕你把我供出来。”
纪颂眉梢一跳:“少在这里破坏我风评,我像那种人?”
赵逐川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挪开:“我确实没想到你真的会去打。”
纪颂无所谓:“愿赌服输。你不用跟我道歉。”
“愿赌服输,这只是交换条件,”赵逐川顿了顿,“注意卫生,夏天容易发炎。”
“……哦。”
纪颂满肚子准备回怼的话吞进肚子里,眼睛盯着“哗啦”一声抖下许多绿叶的树冠看了几秒,回头道:“说实话,洪鸣的课……我不太想进去。”
“那就在外面站会儿,当是被彭校罚的。”赵逐川也停下来。
纪颂愣道:“你不回作业?”
“回完了,”赵逐川拿起手中基本没怎么勾画的A4打印纸,顶部横批一排红色小字:“我,A+。”
纪颂:“……”
都是妖怪。
晨练的时候他明明都没听赵逐川张过嘴,结果朗诵功底居然那么好?
洪鸣打分习惯往下压,班上能评A的学生都不多,赵逐川这个成绩绝对是全班前五的水准。
看来随之而来的月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夺冠赛基本能算作202两位大神的内战。
纪颂暗自磨磨牙,尽量压低嗓音:“行吧。”
赵逐川背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了晃稿件:“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纸张抖动发出声响,树梢也有叶恰好纷纷而落,铺上草地。
草地……
草。
难道不是你先来办公室掺一脚的?
纪颂说到重点:“不过两个男生一起打耳洞好奇怪啊。你倒不如实话实说是你让我打的。”
“这不叫我让你打,这叫等价交换。”赵逐川纠正完,睁开眼,偏着头看他,“所以你到底要拍什么东西,想好了没?”
“说实话……没想好。”
纪颂也靠在墙上,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直视赵逐川的眼睛:“我的初步设想是,你不需要过多配合我,给我一张抓拍许可证就好了。”
作品集就是点点滴滴,太刻意去完成一个主题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至于影像题材……
他想要李欲老师给他建议。
赵逐川思忖:“你是想拍脸吗?”
纪颂:“想啊。”
赵逐川:“你很欣赏这张脸吗。”
纪颂没想到赵逐川能用这么淡漠的表情说出这么证据确凿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深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承认:“你的脸……确实不错。”
他看见赵逐川脸上有种很轻巧的笑意一闪而过。
一肚子坏水的大魔王又发话了:“你真的只想拍脸吗?”
好问题。
好废话的问题。
好在这人身材和脸不分伯仲,给摄影师的选择面很广,不至于灵感枯竭。
“不完全是,”纪颂听他这么问,怕他拒绝拍摄面部,脑海中闪现过一万种不露脸的展现形式,解释道:“也可以拍局部的,或者不以你为主体,都可以。”
只要能让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