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纪颂?”
“是不是赵逐川?”
“是,但我不是故意的……”
纪颂猛地拽住对方短袖衣襟, 下巴随手劲一同往上抬, 声线却压得很低:“在背后议论别人很风光是吗?”
两个男生的个头都比他要矮一截, 又过于细瘦没什么肉,被纪颂拽住的同学知道干不过纪颂, 顿时矮了气焰:“不是,他就是嘴贱……”
“他叫赵, 逐,川。”
纪颂倏地松开手,屈起手指,用食指关节顶住那人胸前, 手腕上青筋暴起,使劲将人往前一推,推了个趔趄,“你记清楚。”
另外一个生面孔冲上来要拽纪颂的手:“唉,别冲动啊!要考试了,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纪颂瞄了一眼过去:“这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这人不是他们班的,他压根不认识,刚才那句“姓赵的那个”出自他刚才拽过来的同学。
于是纪颂没再多看新同学一眼,全然当另外一个人是不存在的空气。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换他的脾气,在听见自己名字从别人口中以不友好的语气说出来时,他就该打开门质问一句“你谁”,但自己今天答应赵逐川的“等我好消息”在脑海里印刻得更清晰。
他答应了的,就不能食言。
“你既然要指名道姓,就别怕被人听见。”纪颂抬手一指,一根食指直直快戳上人额头,咬牙道:“我今天指的就是你。”
那男生脸红脖子粗,以为纪颂要动手,往旁边缩脖子,偏了下脑袋想躲,一秒认怂,嘴上让步:“我真没那意思……”
“没那意思就别这么有意思,”纪颂转身往外走,皱起眉,“也别再让我听到。”
走出卫生间,他拆了包湿纸巾擦脸,让困意退却,让自己清醒。
形体教室已经有四五位同学在练习了。
表演的形体考试并不要求多么专业,主要是考官需要观察考生的肢体表现力,所以大家都各自练习得比较投入,就算是挤在一间教室里、面对着同一面镜子,也并不会觉得拥挤。
这条路总是要有人并肩而行的,才不会太孤单。
换句话说,每次考试都需要有同学助力,互相之间相辅相成才是正解,没必要去设置过多的假想敌。
纪颂想起刚才那两张脸。
他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除记忆。
“颂颂来啦?川哥呢?”宋微澜盘腿在他身边坐下,眼睛发亮。
宋微澜来得早,估计饭也没吃,才被人踩了腿,已经练出,不对,疼出一身汗了。
“你男神在吃牛肉卷。”纪颂举起两根手指比划,“两个。”
“什么男神……我男神是你!”宋微澜不知道从哪儿变了把小扇子出来扇扇风,解释:“我是听明哥说他会侧空翻,想找他学一学。”
宋微澜对自我性别认知有偏差,但从来不会打着这种旗号进女厕所,除了偶尔打扮得特立独行外,别的行事和男生没有不同,撒撒娇流露出来的女气并不会让纪颂觉得不适。
相反,一些女性普遍的性格特质出现在一个男生身上,会让人觉得相处起来更舒服。
“等月考结束,明哥会教的。”
纪颂确实想象不出来赵逐川扶着宋微澜的腰帮忙练功的样子。
宋微澜:“哎哟。你别霸占他嘛!”
纪颂脑袋转不过弯:“啊?”
宋微澜:“我说你别……”
纪颂不和他闹了,拍拍手掌站起来:“别浪费时间,帮我压腿吧。”
“真压?”宋微澜嘀咕,“你不是最怕疼吗?”
“这你都知道?”
“每次明哥给我们压腿你都叫得最凶,全班都知道啊。”
“……”
“而且你还会哭。”
“……”
纪颂咳嗽一声,脸皮像张纸,这会儿已经被宋微澜调侃得耳根薄红,他转手腕活动关节,为自己辩解:“我那是生理性眼泪,一疼就眼睛红,忍不住,从小就那样……但没办法,怕疼也得压啊。”
“来来来,”宋微澜起身,“我尽量轻点儿。”
纪颂找了个靠墙的空地,长舒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再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热身。
他背对着墙趴下来,张开腿,一字马,小腿、大腿以及尾椎都抵在墙上,双手伸直往前放。
坐位体前屈的升级版。
宋微澜看他姿势摆得如此端正,深吸一口气,心想你还真是一点懒都不偷,默默地把纪颂臀部正中间那一截当成了凳子,轻手轻脚地坐了上去。
形体教室里压腿的同学多了去了,个个都叫得要死要活,纪颂反倒一声不吭。
很壮烈,很克制……
平时的“哎哎哎”、“轻点轻点”一句没有,显然要一雪前耻。
要不是纪颂呼吸声变重,宋微澜甚至觉得纪颂是不是被自己一屁股坐死了。
在宋微澜眼里,纪颂有肌肉是有肌肉,但人单薄,怕一使劲给尾椎骨坐断了。
“颂颂……”
宋微澜小心翼翼,手又不敢直接撑在纪颂背上,小声道:“你行吗?疼你就叫出来,我不会笑你的,不要硬撑!”
纪颂动了动耳朵,心想,骗人,肯定笑我。
“你使劲儿了?”他回过半边脑袋,挑起眉,诧异道:“你全身都坐上来了?”
靠。
不吭声原来是因为没感觉?
“对啊。”宋微澜呆呆地答。
“不是,你这也太轻了吧?是不是偷偷节食了,小心回头我告老师啊。”纪颂朝后摆摆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叹气,“算了算了,你下去吧,换阿符来。”
宋微澜吐槽:“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耐造了?”
纪颂承认:“我只是因为皮肤白,所以看起来不皮实。”
实则发低烧都能活蹦乱跳来个空接灌篮,薄炀曾经说扔纪颂去荒野求生三天三夜他都能长胖。
阿符是他们一班的男生,大高个儿,和赵逐川身高差不多,听说本来是体育生,打球受了半月板的伤,长得又特别适合演热血军旅剧,被本校老师推荐来走表演了。
在旁边正在练蒙古舞的阿符一愣:“我?”
“嗯!”
“压你?”阿符收了蒙古袍腰带走来,“确定我不会把你压坏?”
纪颂趴着没说话,默默地捋起一边袖口,露出结实的臂膀。
意思是,不至于,我耐造。
阿符挠挠头:“好吧。”
纪颂保持着原样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像是死了。
阿符还是轻着力气缓缓下身,坐下来的那一瞬间,纪颂眼前发黑,闷哼了一声。
其实不只是韧带疼。
阿符体重不轻,压下来连带着纪颂上半身都往地板上更贴合一些,木质地板硌得他胸前肌肉再厚都垫不住疼痛。
宋微澜坐在一旁玩手机偷懒,盘着腿,好奇地看了纪颂好几眼。
纪颂脸颊连着脖子涨得通红都不喊一声疼。
“阿符在这儿练一中午跳舞了,”宋微澜忍不住比起大拇指,“你是第一个敢叫阿符来压腿的。”
“……”
纪颂活鸭子嘴硬,疼得发不出声音。
他下半身连带着上半身也酸疼无力,双手环起来撑在胸前,做平板支撑状。
刚想发泄几声,形体室大门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才用完午餐的赵逐川。
他已经换好黑短袖,头发用发泥抓了形状,微垂下来几根挡不住眉眼,清爽不油腻。
赵逐川扫向这边的眼神微微一顿。
他手里还拿着另一根用包装纸裹好没动过的牛肉卷。
赵逐川大步走来,在纪颂面前站定。
纪颂是第一次从这么“低”的角度从下往上看赵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