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男吓得不轻, 认真解释,说他和表二班那女生是“闺蜜”。
气得陈亭收了眼泪,冲上去就是一耳光。
此事谁对谁错非常分明, 金姐就算是反对早恋也觉得来气, 百分之七十的怒气都来自于这个男生的狡辩。
在教育完陈亭之后, 金姐捋起袖子, 又开始和表二班班主任一起训斥这个男生。
结果男生自尊心受挫,冲出办公室, 一边哭一边给他家长打电话。
纪颂当时正晃晃悠悠地走出教室接水,被迎面冲过来的大块头撞了个水洒漫地。
刚拽住人衣袖,纪颂迎面对上一张哭得扭曲的面孔, 一脸语塞地放了手:“你……算了, 你哭什么啊?”
“你凭什么骂我!”男生抹一把鼻涕, 转头对办公室吼道,完全无视纪颂在前, “我妈都没骂过我!”
纪颂:“……”
堪称震撼。
男生当他是空气,朝反方向跑走了。
纪颂又借着接水的机会往办公室窜去, 一抬眼看见金姐和表二班班主任何雁在头疼得狂揉额角。
……
“然后?”
赵逐川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视线朝门外扫了一圈,“现在他一大家子人就来了?”
“对啊,来了两辆考斯特。”纪颂竖起手指, “13座的。”
况野评价:“逆天。”
孟檀评价:“耀祖。”
纪颂评价:“二代目。”
赵逐川中肯建议:“快报警吧。”
“对哦,”纪颂跑到走廊上,飞快瞄了一眼楼下正在下客的考斯特,转头道:“快打!”
晚八点左右,天刚黑下来,二十来位家长围堵住了集星办公室大门,有男有女,年轻点的二三十来岁,再往上战斗力强一些的,四五十岁,叉着腰卡在办公室门口对着里面的老师大声叫嚣,嚷嚷个不停。
表二班被明跃拖去操场跑步了。
表一班的同学忿忿不平,在派出所警察赶到之前已经率先挤进了人群中为两位班主任筑成一道人肉防线。
集星向师大租借教学用地,所有的教学范围都在师大之内,因此并没有自配保安。
晚自习期间,男老师又带着学生去操场出操了,除了一个个年轻气盛要保护班主任的少男少女,根本找不到人撑场面。
事发15分钟后,明跃和播音班班主任匆匆赶回,进了办公室开始维持秩序、安抚同事。
等了20多分钟,师大附近派出所的警察终于赶到。
两名民警开着执法记录仪挤进人群,气喘吁吁地站定脚步,一看与家长对峙的是一群初出茅庐的未成年,相互大眼瞪小眼,惊叫道:“都散开,都散开!你们回教室学习去!”
纪颂眨眨眼,被警棍不断闪烁的红蓝光线闪得难受,看那群家长又在往金姐跟前挤,胆量倏地大了,举起手指向那些家长,高声道:“不回!先让他们这些闹事儿的退到走廊上去,派个代表来跟我们班主任沟通!人多算什么啊,我们人少了吗?”
况野也喊:“你们一大群人找我们班主任麻烦是什么意思?”
陈亭一直站在办公室内,眼泪从一开始就掉个不停。
金姐安抚她,还问是知道错了吗,陈亭咬牙切齿,说是后悔打得太轻了。
她这会儿也鼓起勇气,转过身,嗓音尖锐:“是你们家儿子出轨在先,我打他一下怎么了?”
家长为首有个中年妇女,挽着很低的发髻,看面相就很凶悍,单手一叉腰,叫起来:“你个小女娃,不知道洁身自好,你……”
金姐彻底坐不住了。
她“啪”一声把手里的花名册砸到办公桌上,站起身,支起一根钢笔朝空气一点:“李承泽妈妈是吧?您进来。”
涉事家长进了办公室,民警也准备关上办公室的门开始短暂劝说,往外像赶鸭子似地把一拨拨学生往外赶。
民警也要马上去办公室进行调解工作,忽地转头望一眼:“谁报的警?”
纪颂还正在想是谁,只见孟檀从人群中举起手,声音分外响亮:“我!”
于是孟檀跟随民警一起进了办公室。
出了这档子事,表一班算是迎来难得的放松时间,基本没人还有心思去黑匣子录钟离遥的回课。
“我不回去,”况野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等会儿你檀姐要是被他们打了怎么办。”
纪颂:“你檀姐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敢打架敢报警,胆子大着呢。”
况野:“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那好吧,”纪颂学他的动作,背靠着墙,“哥们儿陪你。”
纪颂等人不但没乖乖回教室,还在办公室门口一直守着,和其他闹事家长互瞪。
场面剑拔弩张,像又要干起来。
最后还是赵逐川伸手扶住了纪颂的脑袋。
赵逐川用手掌挡住了纪颂的眼睛,再顺着他眼角往耳朵一捂,将他往身前带了带,偏过大半边身子挡住所有视线,想挡一挡他的气焰,提醒:“你现在瞪他们也没用。等会儿所有人再干一架,群殴,金姐今晚都不用睡了。”
哪止金姐啊,集星都不用办了。
“噢……”
有道理。纪颂讪讪。
赵逐川的手掌心很热,也干燥,就那么扶在他侧耳,像一道铜墙铁壁,帮他杜绝一切隐患。
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纪颂太阳穴猛跳,忽然又有点忸怩。
太近了……
他不太自然地朝旁边挪了挪身子,想要尽量不让自己一整个都被护在赵逐川身前。
他们这个角度,很像在拥抱。
况野这猪队友却以为纪颂是要往人堆里挤,抬胳膊就搂住了纪颂的脖颈,力道极大,扯得纪颂“哎”一声,没站稳,险些倒在况野身上。
纪颂还没来得及推人,况野的狗爪子已经被赵逐川拎起来,再拿开。
“你胳膊,”赵逐川抬了抬下巴,“挡着我了。”
况野莫名其妙:“这哪里挡着了?”
赵逐川马上说:“你看孟檀。”
况野的注意力一瞬间被转移,立刻按着前面同学的肩膀踮起脚探头探脑:“怎么了?她怎么了?”
纪颂下意识和赵逐川对视一眼,笑了。
纪颂现在的确不太习惯除了赵逐川以外的人触碰,不对,是谁碰都不行,对身体接触极其敏感,女生不行,男生也不行,都别扭。
哎,真难。
原来网上说什么动了情的痞子连刀都拿不稳是真的!
他是连相机都拿不稳,怪不得他拍赵逐川经常都是糊的。
虽然也不能这么甩锅。
但生活在这种集体,不让人碰肯定不可能,说不定以后搭戏让况野给自己借位做人工呼吸都有可能,更别说最基础的搂搂抱抱了。
别把男同学当成男的,也别把自己当成同性恋……
最好根本别当成人。
嗯,就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没开化的猴子。
黔灵山或者峨眉山的都行,最好是那种见人就开心,就想搂一下、抱一下热情好客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纪颂看一眼况野,决定先训练自己脱敏。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捻了捻衣角,他思考片刻,咳嗽一声,抬胳膊搭上况野的肩膀,把人往下压,努力往办公室半掩的门缝里瞧。
他嘴上嘀咕:“咦,怎么安静了……”
很快,纪颂搭在况野肩膀上的爪子又被赵逐川拎起,拿开。
纪颂回头:“怎么了?我胳膊也挡着你了?”
赵逐川没吭声,侧过身,用肩头顶着两人之间的缝隙挤进来,在纪颂和况野之间的位置站定,微微弓起脊背压低高度。
“哦,川哥,”况野一拍脑门儿,“你是不是也想看看檀姐怎么样了……”
赵逐川等了几秒。
过了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问:“里面吵起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