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情书掉了_作者:槊古(21)

2018-01-01 槊古

  覃父听完这话,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你说什么?贱人,你再说一次!”他边说边抬起手,如同过往的无数次般,很自然地抓着覃桦的头发,压着她往茶几上撞去。

  外公外婆慌忙去拦,覃桦被压着,只觉得几只手压着她的脊背骨过去,擦过脖颈,碰到她的头皮,有人托着她的下巴。正慌乱间,听到有人摔倒在地。

  房内又是一片寂静。

  外婆从覃父手中夺过了覃桦,把覃桦按在沙发上坐下,覃桦抬头看到的是惊慌失措的覃父,互相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的爷爷奶奶,耳边蹿出一声尖叫。

  “爸爸!”

  覃桦脑袋嗡的一响,她回头,又不敢回头。只是僵直着四肢站着,慌乱地看着对面的三人,脑海中明明闪现了千言万语,千般想法,可最后都化作了一片空白。

  覃母冲过来,抓着覃桦的衣领,吼到了她的脸上:“你做什么?谁叫你这般生事的?十七年都熬过了,偏偏为了个艺考,就要把家里闹得这样鸡犬不宁吗?”

  “我……”覃桦抖索着嘴唇,“我……”

  眼泪滚落了下来。

  爷爷掏出手机:“打救护车,家里有没有急救箱,快,给亲家公包扎一下。”接通了电话,他还不忘叹息了声,“小孩子办事总是毛手毛脚,不会前后照顾。”

  覃桦红着眼眶看覃父:“你为什么要推他?”

  覃父很烦躁,他坐下来,低着头,低低吼道:“还不是为了你!”

  外公的额头磕在沙发上,破了个大洞,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位置竟然与覃桦的一般。外婆学过一点急救知识,先给外公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一把拽过覃桦,说:“这事哪里能怪到卿卿身上去。”又对覃母说,“你也这样糊涂,分不清是非了。”

  覃母被说了句后,竟然委屈地像个孩子一般,一瘪嘴,冲着外婆说:“明明是卿卿多事。”

  覃桦为这七个字,心里滚烫如被热水浇过般,她咬着牙关,泪眼婆娑地看着外婆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覃桦最后还是给傅延遇打了电话。

  傅延遇到的时候,覃桦正坐在医生办公室外的塑料椅子上,她头抵着粉墙,向上看着天花板。医院里因为楼层比较低,阳光照得不彻底,需要没日没夜地亮着灯。灯光很亮,晃得她眼疼。

  傅延遇轻轻走到她面前,手插在裤袋里,仍旧是分别之时的样子,干干净净,身姿如松,问她:“哭了?”

  覃桦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用手背擦眼泪,傅延遇递给她一包没有开封的纸巾。覃桦低头接过,傅延遇的手指修长,指甲都剪的很干净,不像她,浑身都是脏兮兮的。

  “外公在里面,医生在给他缝合。”覃桦撕封口,手抖索着抽纸巾,一时没留神,多抽了一张,摇摇晃晃掉在了地上,她又慌忙弯下腰去捡。为了掩饰她的失态,覃桦接着说,“你要进去看吗?”

  “里面很挤,所以你在外面?”傅延遇像是没有注意到覃桦的慌张失态,依然温声说,“那我坐在外面和你一起等着好了。”

  他在覃桦身边坐下,塑料椅子间缝隙小,离得近,覃桦稍一动作,胳膊就会擦到傅延遇的,隔着衣料,能感知到他的体温。

  傅延遇动了动两条长腿,也和覃桦一样,把头抵在粉墙上,看着斜对面紧闭的门诊室,说:“我记得上上次来医院,是我母亲去世。我是老来子,母亲生我的时候年岁已大。我落地后,医院的护士医生都说我快把母亲的身体掏空了。我小时候对她的最深印象是药味,后来等我长到十五岁,她终于熬不住,去世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了死亡。”

  覃桦打断他:“外公只是破了头,和我一样,缝两针就没事了。”

  “我知道,我是在说,你哭的事情。”傅延遇转头看她,“如果你真的接触过死亡,你会明白,在死生前,无大事。”

  覃桦擦了泪水,也扭头看他:“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傅延遇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立刻顺话说:“小林一茶,你喜欢绯句?”

  覃桦摇摇头,说:“不喜欢。我家不大好……有段时间我受不了了,不想回家,就去图书馆看书,专挑那些惨兮兮的书看。名人传里看名人各种倒霉,我就笑,想名人怎么了,有的都是身后名,生前连住个茅屋还被风卷了草。这小林一茶尤其倒霉,居然也能活到六十五岁。我就想,他们都可以,我也可以啊,或许以后我也成为了流芳百世的名人了,我这原生家庭的事还能成为后世学生写作的题材,夸我一句出淤泥而不染什么的。哪怕成为一个恶人了,大概也能找到开脱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