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双笑了一声,被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逗乐了,“吃了又会忘记这些吗?”
他虽这样问,但还是伸手将季淮之手心递来的糖果接了过去,季淮之也说:“不是的……不会的。”
“我知道。”宁双说着剥开糖纸,将那颗晶莹剔透的糖果塞进了嘴里,季淮之伸手把他无处扔的糖纸接过去装回了口袋里。
“亲爱的啊。”宁双抬起眼看着他,“你说怎么办。”
这双漂亮的眼睛在路灯的灯光下,晃着一种不明的亮光。
季淮之喉结滚了滚,此刻他才意识到,宁双的眼底是爱意。
一滴泪又从他的眼底滚了出来,宁双无奈抬手帮他擦去了眼泪,“好了,别哭了,没什么的。”
他抱住了季淮之。
颈侧的呼吸是湿热的,季淮之掉了很多眼泪,和之前为了博得宁双同情的眼泪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宁双爱他。
“好了,亲爱的。”宁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温柔,“眼泪怎么掉不完啊?”
季淮之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冰冷的夜风好像在此刻开始温柔了起来,风吹草动,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两颗心脏隔着薄薄的皮肉和衣裳,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身后小洋楼二楼。
有人轻轻关上了窗户。
宁双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在宁双昏迷的时候,他们也看见了那个日记本,确实,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在给宁双做决定,不让宁双靠近季淮之,让宁双完全地忘记他,让宁双离开这里……
没人问过宁双的想法。
——
几日后,距除夕夜还有两天。
村子里还是没有要过年的气氛,宁双今天醒得格外早,下楼后他看见母亲正在准备过年夜要吃的菜。
和季淮之说开了以后,他们二人也就对他和季淮之的事闭口不谈了,宁双能看出来,他们对季淮之其实还是没有那么喜欢。
宁双也选择不在他们面前谈及季淮之,因此两人也只是在手机上聊天,有好几日没见过面了,就算是见面,也是宁双借着遛宁敦敦的由头出去草草和他见了一面。
“妈?要我帮忙吗?”宁双放开了宁敦敦的绳子,由着它自己跑去院子里撒野。
周明钰对宁双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不用啦,洗洗手准备吃早饭吧。”
她虽然拒绝了,但宁双还是主动坐到桌边,帮忙剥起了大蒜。
“小双,过年想吃什么?妈妈让爸爸出去给你买回来。”周明钰满目温柔地看着宁双问。
宁双低着头,“没什么想吃的,就和之前过年一样吧。”
周明钰知道宁双不喜欢村里的过年氛围,如果可以,他肯定还是喜欢在淮安市过年,她正要说话,目光却在宁双光滑的后颈上停顿了下来,那上面属于禁蛊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只是一片光滑洁白的肌肤。
禁蛊解了?
周明钰眸色暗了一些,她放下了手里的白菜,伸出手碰了碰宁双的后颈,宁双被她的手冻得一哆嗦,却没有避开,只疑惑地看向她,“妈?”
周明钰收回手,扯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没什么,妈妈就是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
“嗯?”宁双撇着脑袋往后看,周明钰便微笑解释道:“是我看花了眼,没事的。”
“哦哦。”宁双嗯了两声,继续低下头剥起了大蒜。
周明钰此刻有些心不在焉了,她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白菜,将椅子拖到身后坐了下去,看她似乎有话对自己说,宁双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小双,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周明钰叹气,“你对季爻那小子是有情的,对吧?”
宁双没说话,但沉默即是回答。
周明钰:“可以告诉妈妈,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吗?”
宁双低下头,他不知道,但是他这几日频频梦见过去丢掉的记忆,他发现他对季淮之的在乎和关注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否则前去后山的路那么难走,又有他讨厌的毒虫和毒草,他怎么会坚持不懈地去无数次,只为了陪着孤独的季淮之呢?
“很早,很早的时候。”宁双说。
“很早是多早,在你生病之前吗?”周明钰问。
宁双点了点头。
那就是季淮之下禁蛊之前了。
得到了宁双的这个答案,周明钰最终释怀了。
“和他在一起,你开心吗?”她眼里好像含着泪花,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宁双的脸问。
宁双握住了母亲的手,轻轻蹭了蹭,无声的动作,也是无声的回答。
周明钰眼眶周围一圈都红了,“我们回淮安市过年吧。”
“嗯?”宁双不明白妈妈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周明钰随即解释:“你好像真的很不喜欢这里。”
“我是不喜欢,但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没什么的。”宁双说。
周明钰:“回去过年吧,我和你爸拜完祖坟,也来一起过年。”
宁双:“那就等拜完祖坟,我们一起去吧。”
大年初一祭拜祖先是他们村的习俗,就算要离开村子,也得祭拜了祖坟才能离开。
“不用,你先回去吧,把家里打扫干净,置办一下年货,”顿了顿,周明钰温柔补充,“叫上季爻那小子一起。”
季淮之父母早亡,大概是他十六岁那年,双亲就先后因病去世了,此后的几年,他都是独自一人,这点宁双不知情,但周明钰却清楚得很。
宁双看向周明钰的眼里掺着意外,周明钰却把手拿回去,开玩笑似的说:“怎么?觉得妈妈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不是的,妈妈。”宁双赶紧说,周明钰却插了话进来,继续说,“我知道你和那小子之间的矛盾解决了,那是你的幸福啊,我总不能干涉一辈子吧,他也是,做事那么极端……”
但现在想来,她好像也能理解了。
季爻的父母从小就没有给过季淮之真正的教育,是完全把季淮之当做未来的族长来培养的,以至于让他在情感的表达上有了一定的缺陷,才会将宁双视为唯一,视为所有物。
但很奇怪的是,他们初见季爻的时候,他的表现与一般小孩并无差异,直到后来禁蛊那件事被揭发,他们才见识到季爻的偏执。
“和他回淮安市吧,他每天晚上都在楼下守着你。”周明钰说。
宁双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那天季淮之守在楼下,他一直以为季淮之是为了等到他的回答才守在楼下的。
“……”沉默了许久后,宁双缓缓点了头,“好。”
他深知妈妈的话外弦音,意思是他和季淮之之间还有没解决的“矛盾”。
周明钰让他提前去淮安市,也是想让他们早点解决这个“矛盾”。
早饭后,宁双给季淮之发消息说明了此事,于是当天下午,两人就坐上了回淮安市的飞机。
从离开千宁村开始,宁双的手就一直被季淮之紧紧牵着,唯恐不注意宁双就跑了似的。
宁双对此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上了飞机,他的手才得空。
“怎么想到回淮安市过年了?”终于,季淮之也有时间问宁双这个问题了。
宁双往后靠了靠,看向窗外说:“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季淮之抿了抿唇,轻轻地应了一个“好”字。
“你睡会儿吧,下飞机我喊你。”宁双看向他,语气温和了许多。
季淮之摇了摇头,“我不困。”
话虽如此,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却出卖了他,想到母亲的话,宁双握住了季淮之的手,“睡吧,这是在飞机上,我应该是不可能跳机的。”
“不是的,我……”季淮之下意识要解释,宁双却闭上眼,歪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缓慢开口,“我也困了,睡吧,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