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陈君颢一个箭步冲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顾不上疼。
他哆嗦着抚上姜乃的脖颈。
微弱的跳动。
他猛地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全然湿透了。
“姜乃!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姜乃的脸,触手之处一片滚烫,“是哥,哥来了!”
怀里的人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后,又没了动静。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转头看了眼姜乃腿上的伤,没怎么渗血了,但那金属片卡在肉里,伤口翻着狰狞的红。
他盯着那片血肉模糊,头皮一阵发麻。
“药箱呢?”他抹了把姜乃额上的虚汗,拇指无意间蹭过发红的眼角,“告诉哥,嗯?”
姜乃的唇瓣轻轻动了动。
陈君颢立刻凑了过去。
“……衣柜。”
气若游丝的两个字,带着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耳畔。
陈君颢没多犹豫,三步并两步冲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
“哗啦——”
药箱没找着,先被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糊了一脸。
“操……”他胡乱扒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那个印着红十字的塑料箱。
抱着药箱窜回姜乃身边,手电灯光一照,满腿的血迹实在骇人。
他又腾地起身,举着手机冲进浴室,随手扯了条毛巾打湿,差点被飞溅到地上的水渍滑了一跤。
蹲回姜乃身边时,他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疼的话就掐我。”
姜乃睫毛微微颤了颤,算是回应。
湿毛巾轻轻擦过伤口周围,血痂混着灰尘被一点点拭去。
那块扎进肉里的金属片在手电光照下晃得人眼晕,陈君颢盯着盯着,额头上的汗直接滴在了姜乃腿上。
要拔吗?不对,能拔吗?
他喉结滚了滚,拽过药箱翻了翻,纱布和绷带捏在手里比划半天,愣是没敢下手。
“哥……”
这声近乎气音的呼唤让他浑身一颤。
陈君颢赶紧凑过去,却见姜乃半睁着眼,脸色几乎白成纸片。
他手忙脚乱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在呢,哥在呢。”
姜乃没再啃声,只是低垂的左手动了动,轻轻碰了碰他发抖的手腕,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我没事。
陈君颢愣了愣,一咬牙,抄起瓶双氧水直接拧开瓶盖。
“忍一忍。”他哑着嗓音,瓶口倾斜,液体涓涓涌出。
“呜——”
姜乃身体猛地一弹,又重重落下,手指死死揪住他衣服,在他怀里抖成了筛糠。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陈君颢低声安抚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敢停。他又从药箱里翻出镊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夹住金属片。
“我现在要拔了。”他声音绷得很紧,手上却稳得出奇。
在心里默念三下后猛地发力——
“呃!”
鲜血涌出的瞬间,姜乃的指甲几乎要拽烂他的衣摆。陈君颢手疾眼快压上纱布,另一只手已经拿着绷带迅速缠了上去。
他也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只能凭借着已经遥远得有些模糊的记忆,仔细将伤口包扎。
实在算不上美观,但总算是止住血了。
担心加压得不够,他又在伤口上方多缠了几圈,打了两个死结。
“先这样,现在去医院!”他胡乱抹了把汗,伸手抱住姜乃就要往身上扛。
姜乃屁股刚离地,他这才发现姜乃没穿裤子,两条白生生的腿晃得他眼花。
“我靠……”
后知后觉的害臊,他赶忙别开眼,轻轻把姜乃放回去。
好在刚才砸他一脸的衣服堆里什么都有,他没花多少功夫就翻出了条阔腿裤。三两下给姜乃套上,又把自己的薄外套往他身上一裹。
“上来。”他蹲着身,抓过姜乃双手往自己肩上一搭。
姜乃软绵绵地趴上来,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烫得他心跳差点错了拍。
“抓紧了。”陈君颢低声说着,手臂往后一兜,稳稳托住姜乃的腿弯。起身时,他特意放慢了动作,生怕扯到伤口。
姜乃没应声,只是把滚烫的额头往他肩窝里埋了埋。
意识浮浮沉沉,姜乃隐约能听见陈君颢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
夜风一吹,混沌的大脑稍得了些许清醒。
“……乃,姜乃……小乃……别睡……马上到医院了……”
陈君颢的声音散在风里,带着抹隐约的颤抖。姜乃想回应,可喉咙疼得像被小刀喇过,只能轻轻动了动手指。
真是狼狈……
他在心里恼着自己,可又莫名觉得现在的陈君颢好像更适合这个词。
路灯的光晕在视野里拉长又缩短,疾行的电瓶车停下了,姜乃感觉到陈君颢又托住了他的腿弯,把他往上颠了颠。
好烫。
也不知道是自己烧得厉害,还是陈君颢背上太热。
这人跑得可真快,颠得他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护士——护士——”
吼那么大声,整栋楼都能听见了。
一想到医院里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的画面,姜乃就忍不住想叹气,可到头来也只能呼出一口滚烫的浊气。
身下骤然一凉,这触感姜乃很熟悉,是医院里冷冰冰的金属靠椅。
光线突然变得晃人,姜乃眯了眯眼睛,模糊能看见几个人影把自己围了起来,等视线聚焦了些,陈君颢那张慌乱的脸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脑门忽地一冷,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是降温贴。”他听见陈君颢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动。”
姜乃没再动了,半眯着眼,看着陈君颢的身影在混乱的光线里时隐时现。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往他胳肢窝里怼了怼,他忍不住一哆嗦。
“要量体温。”陈君颢按住他的手臂,“夹好。”
“嗯……”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应声,还是说只是从鼻腔里呼了道灼热的气。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堵塞的鼻腔,意识慢慢回笼。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靠在陈君颢肩上,软得像滩泥。
“现在要进急诊室了。”陈君颢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语气认真得跟新闻播报似的。
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猛地一轻,他就被揽进了个温暖的怀里。
姜乃费力地掀起眼皮,晃眼的光线下,只看清了陈君颢紧绷的下颌和滚动的喉结。
纱布被医生掀开。
血已经止住了,但那个皮开肉绽还隐约露了些白的沟壑还是看得人瘆得慌。
姜乃迷迷糊糊才看清伤口一眼,脸上忽然一闷,脑袋就被按进了什么软软呼呼的物件上。
“别看。”陈君颢的声音头顶传来,闷闷的。
姜乃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摆扯了扯,以示抗议,
“有点瘆人,你别看了。”陈君颢又说,手掌牢牢按在他的后脑勺上。
“……那你……?”
“就能看”三个字彻底沦为了嘶哑的气音。
“我以前见过,不怕。”陈君颢答得很快,可姜乃分明感觉到按着自己脑袋的手在隐隐发紧。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问:“这是磕到什么了?”
“金属片。”陈君颢应道,“要打破伤风吗?”
“要啊。”医生说着,麻利贴上新的敷料,转身把键盘敲得噼啪响,“有点深,差点就磕骨头里了。先缝针吧,缴费后拿单子去隔壁清创室,一会儿再打破伤风和消炎药,烧得挺厉害。”
陈君颢接过单子道谢时终于松开了手。
姜乃缓了缓神,瞥了眼自己的腿,可除了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敷料,什么也没看见。
姜乃感觉自己全程像个物件,被陈君颢在医院里扛来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