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隔着老远就听见他喊。
后头忙活的梁叔也立刻扯着嗓门“诶”了一声。
姜乃只往那家伙身上扫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给桌台上的菜喷水。
“早晨。”陈君颢笑眯眯地凑过来。
姜乃含糊也应了个“早晨”,顺手拿了个篮子递给他。
一开始陈君颢还会装模作样地挑挑拣拣,问些“今天哪个菜最新鲜”之类的废话。结果只坚持了一个上午,之后干脆装都不装了,现在姜乃怎么把篮子递给他,他就怎么原封不动地递回来。
“想吃什么自己挑。”陈君颢说。
姜乃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挑了两颗生菜。
“就这点?”陈君颢撇撇嘴,“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那你自己挑。”
“你这服务态度,换做别人可是要投诉的。”
“那你投诉吧。”姜乃把篮子一扔,转身就要走。
“诶别别别!”陈君颢赶紧手忙脚乱往篮子里塞了一堆姜乃爱吃的菜,“蚝油生菜、青椒土豆丝、番茄牛腩,晚上还有虾仁炒蛋和酱油鸡!”
姜乃瞥了眼满满当当的篮子,默不作声地接过打称去了。
一天下来,姜乃至少能在菜档里见到陈君颢两回。
第一回是早上来买菜,第二回是中午来送饭。
姜乃也摸不清这人到底是在谁家做的饭,反正每每自己刚准备搬张胶凳出来坐下点外卖,陈君颢就会特别准时地出现在菜档口。
“诶梁叔!”又是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又嚟啦颢仔。”梁叔笑呵呵地应着,“同乃仔送饭?”
“系啊,”陈君颢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你食未?”
梁叔摆摆手:“阵间你梁姨送过嚟,你哋食先,唔使理我!”
姜乃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陈君颢大摇大摆地晃进菜档,大摇大摆地搬过胶凳,大摇大摆地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在他面前一字排开。
“吃吧。”这人还很贴心地把一次性筷子欻过几下之后,才塞到姜乃手里。
“你很闲吗?”姜乃忍不住问。
“忙得很。”陈君颢理直气壮,“忙着给你做爱心午餐呢。”
“……”
姜乃决定闭嘴,默默夹过饭菜送入口中,然后心甘情愿地被美味征服。
“好吃吗?”陈君颢眼巴巴地看着他。
姜乃咬着筷子含糊嘟囔:“……还行吧。”
“还行就是好吃。”陈君颢满意一笑,“今天的汤是青榄炖猪展,阿婆说对嗓子好,我就给你带了点来。”
姜乃抿了抿嘴,沉默地看着他把塑封膜都掉漆了的矿泉水瓶塞进自己怀里。
“下午我下班了就直接去录音室吗?”姜乃转移话题问道。
“今晚的录音取消了。”陈君颢往他饭里夹了条生菜。
姜乃筷子一顿:“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你顾着上班没看手机吧。”陈君颢轻描淡写地解释,“说是推迟几天。阿华还在医院看着,走不开。”
“那个人……”
“屁事没有。”陈君颢冷哼一声,“就是被你揍得鼻青脸肿,除了轻微脑震荡,别的全是皮外伤,连毁容都算不上。”
那不也挺严重的吗……
姜乃低头扒了口饭。
“我……能去看看吗?”姜乃低声说。
陈君颢扒饭的手一顿,拧紧了眉。
“毕竟是我伤的人……”姜乃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他先动的手。”陈君颢放下饭盒,“你这叫正当防卫!他躺医院纯属自找……”
姜乃盯着饭盒里的米饭,用筷子轻轻戳了戳:“……哥。”
陈君颢微微一怔。
“我就去看看……没事的。”姜乃轻声说,“去道个歉……毕竟,他也是前辈。”
陈君颢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只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发顶:“行吧,就去看一眼。”
姜乃轻轻点了点头:“嗯。”
“不过先说好,”陈君颢突然板起脸,“那傻逼只要敢说一句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就让他多住半个月的院。”
姜乃眨眨眼:“你要在医院打人?”
陈君颢看着他,一下乐了:“我在你眼里这么野蛮的吗?”
姜乃盯着他的笑,耳朵悄悄红了:“难道不是么……”他别过眼,小声嘟囔着。
“嗯?嘀咕啥呢?”陈君颢突然凑近,“说我坏话?”
“没有……”姜乃红着脸往后躲了躲。
陈君颢笑出声:“放心,我要想整他,法子多的是。”他拍拍胸脯,“主打的就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零蛋。”
傍晚晚市暂告一段落,姜乃和梁叔道别,刚出菜市场门口就远远看见陈君颢懒洋洋地倚在电瓶车旁等着,俩大长腿随意支棱着,可劲晃人。
“我去对面买个果篮。”姜乃跟他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往对面的水果店走。
“干嘛要买。”陈君颢拉住他,“不用买。”
“探病总要带点东西,这是基本的礼貌。”姜乃无奈道,“你就当我拿去给华哥的。”
陈君颢低低啧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医院就是上次姜乃缝针去的医院,离得很近,电瓶开个十来多分钟就到了。
陈君颢一手提着果篮,一手翻着手机梁家耀发过的病房信息,大步走在前头带路。
姜乃安静跟在他身边,医院里始终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他忍不住微微皱起眉。
陈君颢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口,准备抬手敲门。
“果篮。”姜乃突然轻声说,“给我吧。”
陈君颢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递了过去。
“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格外清晰。
“进。”门后传来华哥沙哑的声音。
陈君颢推开了门,姜乃深吸了口气,拎着果篮率先走了进去。
居然还是单人间的病房,何启华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正低头翻着医院的报纸。
“华哥。”姜乃轻声打了个招呼,把果篮放到桌上。
何启华听见动静抬起头,姜乃这才看清他脸上的憔悴。
“怎么来这了。”何启华又继续看起报纸,语气平淡。
“来看看。”姜乃扫了眼病床上的人。
谢峰醒着,头发都被剃了,脸上东一块纱布西一条绷带,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姜乃张了张嘴,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该怎么称呼谢峰。毕竟向来都是这人死皮赖脸的往他跟前凑,自己还真没叫过他。
“……前辈。”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个最客套的称呼。
谢峰冷哼一声:“担待不起。”
他嘴角被纱布贴着,张不开嘴,说话声音只能听出个调,但话里的讥讽却清清楚楚。
姜乃没接话,只安静看着他。
谢峰跟他对视片刻,突然跟见了鬼似的,猛地一个激灵,胡乱蹭着病床就往角落里缩:“滚出去!”
他含糊地从喉咙挤出几个音节:“你……你这个疯子!”
站在墙角的陈君颢一听这话顿时就炸了,抬腿就要冲过来。
姜乃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陈君颢被拽得一个踉跄,转头就要发作:“这人渣骂你——”
“哥。”姜乃手指微微收紧。
陈君颢一噎,狠狠瞪了谢峰一眼,不情不愿地退到姜乃身后。
谢峰眼神一闪,又开始扯着嗓子瞎吼:“疯子!神经病!护士!护士呢!打人啦!有人要打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