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姜乃的脑袋冒烟了。
老爸老妈对视一眼,默契地叹了口气。
“谁说我们要反对了。”老爸转头看向舅父,“舅父反对咩?”
“颢仔话事,我没意见。”舅父乐呵呵地摆摆手。
“阿公呢?”老爸又转向阿公。
阿公正嗦着汤里的鸡爪,头也没抬:“颢仔钟意,关我咩事。”
“得啦,”阿婆终于发话,“两个年轻人彼此钟意就好啦,今天人家来做客的,冇吓到孩子。”她冲陈君颢一压手,“阿颢,坐底。”
“嗷。”陈君颢麻溜坐下,往姜乃身边凑了凑,偷偷搂了搂他的腰。
姜乃羞恼瞪他一眼,脑袋埋得更低了。
“阿妹,”阿婆对老妈说,“去拿嘢过嚟。”
“啊?哦!”老妈愣了一下,赶紧起身上楼。
阿婆转向姜乃:“乃仔。”
“阿婆。”姜乃忙抬头应了声,下意识坐直身子。
“我们家阿颢啊,从小就喜欢自己拿主意。”阿婆慢悠悠地说,“他爸妈一直都很操心,特别系毕业后,也不去找工,就猫家里收租。我系没什么意见,正所谓‘做咩唔系做,有嘢做就冇闭翳’,他自己有个方向,有个打算,踏踏实实的,那就系好的。”
姜乃点点头,认真听着。
“不过啊,”阿婆顿了顿,“我们也不知道他钟意男仔,以前也没有过。年轻人嘛,多少都会有点冲动……”
姜乃轻轻“嗯”了一声,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别要怕,阿婆不系在说你。”阿婆和蔼笑笑,“阿婆都这么大岁数了,也见到过不少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钟意男仔也好,钟意女仔也好,人生在世,最紧要嘅系自己开心。”
腰侧突然被轻轻戳了戳,姜乃扭过头,撞进陈君颢温柔的笑意里。
“手。”陈君颢用气声说,掌心朝上摊开在大腿上。
姜乃犹豫了一秒,小心翼翼地把手覆上去。
十指紧扣。
“颢仔说他钟意你,他很开心。”阿婆柔声说,“阿婆看他这么开心,阿婆也开心。”她顿了顿,“那乃仔呢?你同他在一起开心吗?”
姜乃微微一愣,耳尖顿时红得厉害。
开心吗?
当然开心。
陈君颢的每一个笑,每一个拥抱,给他做的每一顿饭,带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那些生活里大大小小的琐碎细节,那些炽热的毫无保留的爱意,每一次想起来,心底就像被灿阳照耀着,明媚而温暖。
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都是陈君颢的长辈面前说出来……
他低着头,手指不自觉缩了缩,却被陈君颢稳稳握住。
指腹轻轻摩挲过手背,带着细小的痒意,姜乃指尖一颤,下意识抬头看他。
陈君颢没说话,只是冲他眨了眨眼,悄悄做了个嘴型。
-别怕。
姜乃愣怔片刻,抿紧了唇。
“嗯……”他声音很小,却格外清晰,“我也……很开心。”
桌上响起几声善意的轻笑。
陈妈妈正好从楼上下来,手里捏着个红信封,又递给阿婆一封鼓囊的利是和一个陈旧的红布包。
“那就好啦,”阿婆把红布包捧在掌心里,一点一点地把上面的花结解开,“我在老梁那认识你,也知道你系个勤力仔。你只身一个人来广州也不容易,留在这里,以后有冇咩打算?”
“我……”姜乃张了张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君颢没插话,只是手指捏了捏他的掌心。
姜乃沉吟片刻,才慢慢开口:“我一开始……其实也挺迷茫的。”他顿了顿,“我会的东西不多,做音乐也是因为爱好……”
“认识陈君颢后,他……帮了我很多,也让我认识了很多人。”姜乃的声音逐渐平稳不少,“生活慢慢走上正轨,现在除了打工,还能专心搞创作,我已经很知足了……”
阿婆点点头,表情温和。
“在长辈面前不敢说大话,”姜乃深吸一口气,“我其实……很普通,家里条件也不算好,来到这座城市,也是因为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说到这,他嗓子突然哽住了。
陈君颢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大腿上捂着。
布料下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喉间的淤堵悄然松快了些。
“但我真的很喜欢他,”姜乃抬起头,看向阿婆,“我……不敢想未来会怎么样,但我想先这么走下去。”
他顿了顿,回握住陈君颢的手。
“我想跟他一块走下去。”
阿婆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冲他招招手:“乃仔,来。”
姜乃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陈君颢。
“去吧。”陈君颢轻声说。
姜乃犹豫着起身,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自己背上。他蹭到阿婆跟前,手指不自觉揪着衣角。
“拿住。”阿婆把那封鼓鼓囊囊的利是往他手里塞。
“阿婆,这……”姜乃往回缩了缩手,却被阿婆一把抓住。
老太太手劲还挺大,硬是把利是按在他掌心里:“拿住,这系规矩。”说着又拿过那个红布包。
红布包的花结已经被解开了,阿婆捏着红布轻轻一抖,一只青玉镯子就从红布里滑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阿婆!”姜乃吓得声音都发颤了,“不、不行,这也太贵重了……”
“贵咩重!阿婆屋里大把!”阿婆不由分说抓过他的手,稳稳把玉镯往上一推。
姜乃僵着胳膊不敢动,低头盯着那抹青白挂到自己手腕上。玉镯凉丝丝地贴着皮肤,却盖不住心底翻涌的热意。
阿婆满意点点头:“你睇,几衬你。”
“谢……谢谢阿婆。”姜乃小声说着,鼻子有点发酸。
阿婆捧着他的手笑,又拉着他给陈妈妈和舅妈看。粗糙的手里暖烘烘的,姜乃看着她,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跟妈妈出柜的深夜。
妈妈也这般捧着他的手笑。
只是那晚最后被摔碎的酒瓶和刺耳的咒骂打断,而现在,他被温暖的欢声笑语包围着。
原来除了妈妈和李程,还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接纳他。
这份认可戴在手腕上都有着十足的分量,而覆在心里的,更是带着沉甸甸的爱意。
“小乃,来。”陈妈妈也冲他招手。
姜乃同手同脚地挪过去:“阿、阿姨。”
“拿着。”她塞过来一个信封,“听说你喜欢音乐之后,就特地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烫金的红信封正面有一圈镂空的塑封膜,可以看清里头装着的东西。
一张星海音乐厅新年音乐会的VIP特等席门票。
姜乃瞳孔骤缩,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元旦要是不回老家,就跟阿颢一块来吧。”陈妈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们家每年都会去看,也算是固定节目了。”
姜乃眼眶发涩,声音有点抖:“阿……阿姨……”
“别跟阿姨客气,以后也是一家人了。”陈妈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乃有没有正装?要不要阿姨帮你……”
“来舅妈这,”舅妈笑着插话,“舅妈的大百货应有尽有!”
“妈!”陈君怡笑嘻嘻地打断,“大百货哪行,这种东西当然要量身定制的才好看啊!”
“对对对!”陈妈妈连连点头,“阿姨认识个老师傅,手艺可厉害了,改天就带你去。”
“那要预约,”陈爸爸拿出手机,“我问下档期。”
“爸!妈!”陈君颢急忙打断,“你们别吓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