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我现在就等不及了。”陈君颢笑着说,“你生日快要到了。”
“嗯。”姜乃应了一声。
“想要什么礼物?”陈君颢声音放柔了些,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昏黄的路灯下飘散开。
“你不说……”姜乃轻咳两声,声音越来越小,“买一箱套吗……”
“真买啊?”陈君颢挑眉,“那我可真下单了哦?”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才模糊传来声嘟囔:“随便你,反正我不要……”
“嗯,”陈君颢点头,“那当然是我用。”
“陈君颢!”
“诶!老婆!”
“我挂电话了!”姜乃顿了顿,“回来之前都不理你了!”
“诶诶!错了错了……”陈君颢连忙讨饶,“这不是不知道要送什么好,只能把自己当礼物送了嘛……”
“我不要你的礼物……”姜乃声音软了下来,“我只要你陪着我。”
陈君颢愣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撞了一下,又软又暖。
“宝贝。”
“嗯?”
“我爱你。”他轻声说。
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等你回来……”陈君颢想了想,“不对,等你生日,我要给你一个大惊喜。”
“什么惊喜?”姜乃问。
“秘密,”陈君颢轻笑着,“现在说出来那就不算惊喜了。”
蹲得腿有点麻,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伸懒腰时,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楼缝间的小巷。
路灯吝啬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一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影,轮廓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陈君颢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行吧,知道了。”姜乃吐了口气,“要是惊喜够好,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陈君颢笑着,脚不自觉朝巷口挪了两步,“要不你提前透露一下,我保证……”
“等等,”姜乃突然打断了他,“我好像有个电话。”
“嗯?”陈君颢脚步一顿,“是不是伯母?”
“不是……是个陌生号。”姜乃声音有些迟疑,“这……外卖?”
“接吧,”陈君颢说,“说不定是李程给你点的外卖到了。”
“是吗?”姜乃还是有些犹豫,“那我先接了?”
“好,”陈君颢说,“我一会儿也要上楼回去待命了,有什么事就给我发消息。”
“嗯,”姜乃应道,“那挂了。”
陈君颢又冲话筒响亮地“啵”了一口,才按掉了电话。
屏幕暗下去,他下意识地又朝那条黑漆漆的小巷望去。
巷底孤零零地立着盏路灯,昏黄的光线一闪一闪,眼看着就要罢工。那团模糊的影子一动不动,几乎融进了墙角的黑暗里。
陈君颢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巷口那股潮湿的霉气钻进鼻子,他才勉强看清了那人的轮廓。
是个小姑娘,缩成一团坐在楼脚的台阶上,穿着件红色的棉服,围着条白围巾,围帽严严实实地罩在头上。
陈君颢眯了眯眼,贴着墙壁踮起脚,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喂!”
他轻轻往小姑娘肩上拍了一下。
陈君怡猛地一哆嗦,像只受惊的兔子,惊恐地抬起头!
瞪大的眼珠子看清是他后,才捂着心口,喘了一大口气。
“傻仔颢你揾人命啊?!”她声音都带着后怕的微颤。
“我啐过你!”陈君颢忙对着旁边的空气呸呸呸了几声,一脸晦气,“新年溜溜,冇乱噏廿四!”
陈君怡没搭理他这套,只是往墙角又缩了缩,把自己抱得更紧。
陈君颢目光落在她嘴边,才注意到她嘴里正叼着根冒着微弱红点的“烟条”,眉头瞬间拧紧,上手就去抽:“衰女包,够胆学人食烟?!”
陈君怡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后仰着猛地一躲,后腰差点磕在台阶上:“咩食烟!”
她气急败坏地把嘴里的“烟条”吐出来,捏在手里,举到陈君颢跟前用力晃了晃,“睇清楚!系糖!糖嚟噶!傻仔!”
凑近了看,确实,那根“烟”理应是滤嘴的位置之上,还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糖块,已经被嘬扁了,看颜色应该是橙子味的。
“咩鬼糖,咁个设计,吓死人咩。”陈君颢满脸嫌弃地别开她的手,也走上那两阶台阶,挨着她身边坐下,摊开手,“喂,仲有冇?畀支我。”
陈君怡烦躁“啧”了一声,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索了一下,翻出来一支全新的“烟条”,恶狠狠地怼陈君颢手上。
这糖的包装还挺精致,透明的塑封糖纸上还印着小小的蝴蝶结印花。
陈君颢懒得细看,三下五除二扯下糖纸,随手攥成一团塞进衣兜,然后一口把“烟头”含住。
居然还是可乐味的。
俩表兄妹并排猫在这阴森森的巷子里,吹着嗖嗖的穿堂风“抽烟”,倒也还挺清闲自在。
耳边终于没有亲戚们的轮番问候,没有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也没有小屁孩歇斯底里的闹腾。
夜色下笼罩的老小区一片静谧,只有楼上透出来的暖黄灯光和隐约模糊的热闹声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陈君颢装模作样地用两根手指夹着那根棒棒糖的“烟杆”,煞有介事地朝空中吐了口气,转头问:“你猫在这干嘛?”
“吹风。”陈君怡也夹着她的“烟”,呼出口气。
白色的热气氤氲成团,在昏黄的光晕里迅速消散。
陈君颢偏头看她,光线实在太暗,她大半张脸又被厚厚的围巾裹着,看不清表情。
但那双沉下的眸子,却在这片昏暗里尤为清楚。
或者说,彻底融进了这片昏暗。
就连眼下那浓重的乌青,都仿佛有了千斤重,沉甸甸的快要垂到地上。
“喂,”陈君颢嘬了口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你昨晚没睡觉?打算去动物园演熊猫啊?”
陈君怡意外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或者回怼他,只是沉默着,更像是懒得搭理。
过了一会儿,她“咔”的一声,把嘴里的糖果咬碎,然后拍拍自己身后的台阶,挪了挪身子坐上去,似乎是蜷了太久,腿脚有些发麻,想要舒展一下。
她穿着皮靴的脚尖,随着腿无意识地晃动,有节奏地轻轻相抵,又分开。
嘴里叼着那根只剩下“烟杆”的棒棒糖棍,眼神放空,直勾勾地盯着那盏明明灭灭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的路灯。
巷子里一片沉寂,只有穿堂风掠过时带起的细小呜咽。
陈君颢只感觉她情绪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
大概是她身上那股平时必须跟他犟嘴到底的闹腾劲儿突然消失了,让他很不习惯。
或者说,那个总是元气满满的陈君怡,换上这副无精打采的……不,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力气,只剩下疲惫不堪的躯壳,这种异样感,让他莫名不安。
这感觉……有点熟悉。
有点……像陷入空洞无助时的姜乃。
很像,但又好像有些许的不同。
或许因为陈君怡是他从小看着、带着长大的,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熟悉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就是因为太熟悉了,以至于面对这样空泛的她,陈君颢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无措。
比第一次面对小姑娘的初潮时,还要无措。
就像眼前的人被掉包了。
自己突然有点不认识她了。
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陈君颢拧紧了眉,硬着头皮开口,“干嘛在这里装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