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公子本地郎(272)

2025-10-10 评论

  姜乃安静听着,在桌底下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他手掌心。

  “医生说……”陈君颢深吸了口气,“等颅内情况再稳定点,不用一直靠呼吸机支持的话,就能转普通病房继续观察,但是……”他忽然握紧姜乃的手,“阿婆要一直醒不过来……”

  “不会。”姜乃打断他,手指用力回握了一下,“你别胡思乱想,阿婆肯定不会有事。”

  陈君颢没接话,只是低头又喝了口汤,但握着姜乃的手一直没松开。

  等服务生把云吞面和蒸饺放下,姜乃才继续问:“君怡那边……还好吗?”

  “阿耀陪着去做了第二次笔录,律师也在。”陈君颢压低了些声音,“八舅公他们给的线索还是……没多少用……”

  姜乃“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毕竟这么多年,就算还记得什么,很多事也很难说清了,更别提找到关键的证据。

  气氛有点沉,姜乃夹了个蒸饺,滚满一圈花生酱,递到他嘴边:“啊——”

  “啊——”陈君颢乖乖张嘴接了。

  酱汁沾到他唇角一点,姜乃很自然地用拇指替他抹掉,然后指尖凑到自己唇边,舌尖快速一舔,卷走了那点油亮的花生酱。

  陈君颢咀嚼的动作忽然慢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嘴唇。

  姜乃抽了张纸巾擦手:“怎么了?”

  “……没,”陈君颢用力咽下嘴里的饺子,“脏了……擦掉就行……”

  姜乃有点莫名,自己又夹起一个,花生酱滴落的瞬间,他下意识抬头,用舌尖接住,才把饺子送进嘴里。

  陈君颢视线一晃,猛地咳了一声,抓起汤盅猛灌一口,突然说:“那个……昨天,妍表姨也去警局了。”

  “妍表姨?”

  “就那天在医院你见过的,那个女人。”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不知道她跟警察说了什么,何星今天早上又被带进去了。”

  姜乃的筷子停了一下。

  “七姨婆家也急了,找了律师要反告我妹诬陷,又闹去了警局,”陈君颢扯了下嘴角,没什么笑意,“反正挺难看的,现在两家关系算是彻底掰了,不少亲戚都知道了,都说大过年的……”

  他话音未落,姜乃又夹了个饺子塞他嘴里,堵住了后面的话。

  陈君颢抬眼看他。

  “别想了,”姜乃说,手指蹭掉他下巴上不小心沾到的油光,“先吃饭。”

  “嗯……”陈君颢嚼着饺子,闷闷点了点头。

  饭吃到最后,陈君颢情绪还是有点蔫蔫的。

  姜乃喝掉最后一口汤,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明天下午陪我去录音,别忘了。”

  “记着呢。”陈君颢扯了点笑。

  姜乃看着他那个不太像笑的笑,眉头微皱,没再提录音的事。

  他手撑到凳沿,往后坐了坐,看向烟雾缭绕的后厨,状似随意地问:“你回去……是不是又要抱着你的平板写写画画?”

  陈君颢一愣,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你这几天不都这样吗?”姜乃晃着腿,“一有空就坐阳台上晒太阳,蹭着我的小桃树,对着屏幕戳戳点点,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看。”

  “啊……”陈君颢眼神闪了闪,低头拿筷子拨弄着碗里剩下的云吞皮,“就……随便写点东西,没什么。”

  姜乃扭过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惊喜?”

  “什么?”陈君颢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惊喜要给我吗?”姜乃提醒他,“还说要等我生日才告诉我。”

  陈君颢顿住了,表情有点局促。

  “那个啊……”他摸了摸后颈,声音低了些,“可能……要不生日给你送点别的吧?想要什么?呃……给你换对好点的监听音箱?家里那对看着都挺旧了。”

  “那是我大学兼职的第一份工资买的。”姜乃说。

  “啊……”陈君颢更尴尬了,急忙又想了想,“那……合成器键盘?我看阿华家里就摆了一排,挺酷的,给你也整几个?”

  姜乃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陈君颢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声音越来越小:“……不喜欢啊?”

  “不是。”姜乃摇摇头,“我不要你花钱给我买东西。”

  “那……”陈君颢有点无措。

  “我只要你陪着我,”姜乃声音轻下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就一块待着,干什么都行。”

  陈君颢望着他,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像生日这种日子,比起收什么贵重礼物,我更想留下点特别的回忆,能记一辈子的那种。”姜乃顿了顿,浅浅扬起个笑。

  “东西久了会坏,但回忆不会。”

  “那我……”陈君颢犹豫片刻,声音有点哑,“要陪你……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姜乃说,“一块做顿饭,或者找部烂片边看边吐槽……你想陪我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小乃……”陈君颢有点说不出话,嘴里又酸又涩,像喝了口温热的酸梅茶。

  他张了张口,最后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努力扯出个看起来轻松点的笑。

  姜乃牵过他的手,捧在掌心里轻轻捏了捏:“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喜欢,”他顿了顿,看向陈君颢的眼睛,“不要有压力。”

  “好,”陈君颢低声应着,反手握了握姜乃的手指,“我知道了。”

  姜乃低头,捏着他的手指玩,一根一根,慢慢地揉过去。

  店里吵吵嚷嚷的,他们俩却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陈君颢抬头看了眼墙上有点油腻的挂钟,起身去结了账:“走吧,梁叔估计也吃完饭了。”

  “嗯。”姜乃点点头,跟着他走出沙县。

  午后的阳光依旧晃眼,天一热,连薄风衣都显得厚重。

  陈君颢把姜乃送到菜市场后门的榕树底下,脱下的外套挂在臂弯。

  “那我先进去了。”姜乃抬头看他。

  “嗯,”陈君颢帮他理好围裙,“做好饭等你回来。”

  姜乃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嘴唇上舔了一下。

  不等陈君颢反应,他转身就小跑着,一头扎进了菜市场午后慵懒的嘈杂里。

  陈君颢愣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姜乃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他也还是没动。

  有风拂过树梢,叶子沙沙响,破碎的光影晃过他的眼睛。

  他抬手遮了遮,这才独自转过身,披上外套,慢慢朝大马路走去,扬手打了部出租车。

  过年之后他就没怎么开过车了。

  也没心思开,开车需要专注,但他现在实在静不下心,能专心致志地去做一件事。

  陈君怡给他发来了调研报告。

  一份PDF十几二十页,图表、表格,密密麻麻。各种数据分析和专业建议看得他眼花缭乱。

  可他只要一打开自己那份没头没尾的“开店计划书”,大脑就一片空白。

  或者说,早就被那些乱糟糟的事塞满了。

  年快过完了,阳台上的那棵小桃树绚烂过后,也逐渐凋谢。

  就算他每日依旧按时给它浇水,也还是阻拦不住。

  每次坐在阳台,对着平板发呆,总会有花瓣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停在他的电容笔尖。

  花落无情。

  像是在嘲笑他之前那些豪言壮志,多么的虚妄。

  日复一日的家、医院、菜档、家,来回转。他知道姜乃担心他,变着法子地想陪他。

  可每次独自一人走进那间狭小的办公室,看着监视器里那个一动不动的阿婆,他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跟着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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